“林戈、祝彤呢?”
“祝彤有天份,林戈刻苦,她們倆,是您相中留下的人,我就不打她們的主意了。我看小五不錯。”
“行。哪天要吃正經的拜師酒,知會我一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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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戈、祝彤被阿妍一找,兩人都很奇怪:“怎麼是你來叫?”阿妍不是在祝纓身邊的,怎麼會是她?
兩人再詢問,阿妍小聲說:“你們在老師身邊,老師近來體虛,你們……”
壞了!這兩個人,一個父母雙亡養過弟妹,一個爹死娘嫁人寄養在叔叔家,察言觀色的本領都是有的。不過花姐不許二人一驚一乍。二人的常識裡,花姐這個年紀,有這個反應還挺正常的。六十歲了,總不能跟二十歲一樣精力旺盛。
當下二人被提溜到了祝纓桌前,低頭懺悔。又怕被祝纓認為是心中隻有“前程”而不關心花姐,後背的衣服都被汗粘在了身上。
祝纓沒有繼續責怪她們,而是說道:“以後多留意她一下。”
二人如蒙大赦,祝纓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花姐是真的老了……
這一聲歎息落到二人耳中,順著耳孔鑽到身體裡,一路鑽得她們的心也跟著酸澀惆悵了起來。
祝青雪的到來救了二人,祝纓看到祝青雪捏著公文便讓二人先行離開。祝彤路過祝青雪,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公文,是安南內部的。
安南不止印與朝廷的不同,文書的樣式也與朝廷有所區彆。說好聽一點叫做“不敢越過朝廷了去”因此文書的尺寸較朝廷公文略小,在封皮的左上角還會因公文的重要性不同印上不同的花紋、字符。
這一封看樣子是比較普通的文書。
一錯身,祝彤對祝青雪抱一抱拳,離開了簽押房。
祝青雪將公文往祝纓案頭一放:“博州的。”
祝纓拆開信,上麵寫的是祝煉的妻子何月明要先於祝煉到西州來見祝纓。何月明不是安南人,也不是吉遠府人氏。她是通過新驛路,從北邊來到安南的。安南至今仍然算是“煙瘴之地”,願意遷居至此的人並不多。何月明過來,是因為她的父親是個商人。
她是家中獨女,再權衡,她決定跟著父親到安南。何父家資頗豐,在中原算不上巨富,到了安南就頗為可觀了。
原本,祝煉就算結婚,也是想著“為老師聯姻經營下勢力”,何月明並不是他考慮的好對象,祝煉本不在意的。何月明卻又另有道理,因為她發現安南與傳說中的一樣,女子可以做官,也不限製商人子女考試做官。
那便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她識文解字、能寫會算,在山外,隻好做個“當家主母”,到了安南,她想做官了。
安南的授官考試總也湊不齊許多人,還是各州縣都找祝纓要人,祝纓才勉強湊了一局。這一次,祝纓就對考試資格作了限製——試,誰都能考,但是要做官,必須限期把家搬到安南來。父母和老婆孩子,總得來幾個,外地人孤身在安南,仕途通常不會太好。
安南任官,也采用了朝廷的經驗“異地”、“不得與民爭利”等等。
何家思前想後,頗費了些周折才決定舉家搬遷。何父選定住的地方本是西州,但何月明被分到了博州去,放到州學裡當老師了,傳遞家書、添置家產,總有一些事要勞動到祝煉。祝纓是不知道他們怎麼就好上了的,反正祝煉是要結婚了,祝纓也就給了他一份結婚的禮物。
如今何月明要來,祝纓倒是歡迎——趙振回去了,禮曹得有人乾活,不能累著花姐!
祝纓笑道:“既然是自己來的,就不要住在外麵啦,到家裡來住吧!都不是外人!”
祝青雪不知道祝纓的盤算,倒是挺為祝煉高興:“您對學生是真的好啊!”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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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月明是個白淨修長的年輕女子,比祝煉小了七歲,出身、家庭的原因,她也算是“高齡未婚”,與祝煉結婚的時候早已不是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
進了幕府,看到祝纓,她卻提著裙子就衝過來,跑近了,鬆手、伸胳膊、抱住祝纓的胳膊笑著叫一聲:“姥~~~”
一串動作一氣嗬氣,雖然也是在學校裡教書的,卻與立誌要一直教學生的阿妍完全是兩個模樣。
祝纓笑眯眯地道:“哎~~~”抬起另一隻手,拍拍何月明的胳膊。
“您的氣色真好。”
“你也不差呀。”
“嘿嘿。”
祝纓道:“你到安南來,沒有水土不服,我就很欣慰。”
“我身體好。”
“長途跋涉,累不累?”
何月明用力搖頭。
“那明天你到學校幫著代幾堂課吧。”祝纓說。
何月明笑道:“好!我請教一個姑姑,讓我教什麼。”
“她現在不在學校裡,在醫館呢,我讓阿妍同你講。”
“好。”
祝纓一個眼色,杜大姐上前來對何月明道:“大娘,跟我來吧。”
何月明也不管丈夫沒來,安心在幕府裡住下了。第二天先回娘家看了看,接著就去了學校。她的長項與趙振並不相同,好在總能應付一些其他的課程,安南也不注重趙振很懂的禮法製度之類,講得本身就比較少。
代了一陣課,趙蘇、祝煉等人陸續押運賦稅到西州來考核,他們也都對“許各地士紳募壯士操練,結寨自保”有自己的想法。趙蘇以為,梧州需要再添一點兵馬,因為吉遠府肯定會有人借機拉起一點人馬。
“無論吉遠士紳是否友善,安南的安危都不能寄托在彆人的良心上。”趙蘇說。絲毫沒受自家也是福祿士紳的影響。
祝煉則認為應該加強一下北關的警戒。
祝纓道:“我已經給蘇晟下令了,每晚宵禁時分,把橋板抽了。”
眼下,安南能做的就是一邊與西番磨,一邊靜觀時局變化。
趙振回來得稍晚一些,帶來的是福祿士紳的一種請求:地方士紳要招募壯丁,但是一則不會練兵,二則武器也差一點。看家護院、行商走鏢還行,如果真遇到亂戰,恐怕不支。希望如果有危險,安南可以施以援手。
趙蘇道:“付糧草、撫恤、辛苦錢就行。”
趙振道:“這是當然的。”
趙蘇道:“那我沒話說了。”
祝纓對趙振道:“我答應了,你給他們回信吧。這一趟奔波也夠累的了,給你兩天假。”
趙振的氣色看著比走的時候好一些,見刺史們都過來了,知道幕府事忙,便說不必休息,明天就來應卯。
祝纓看他精神不錯,有事做的事通常精神都不會太差,便也同意了。
次日一早,趙振按時到了幕府,聽了這一天的事務安排,回到值班開始辦公。
不意這一天的第一件公務就是一個驚天大雷,劈得他腦子嗡嗡作響——皇太子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