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遮石腳斜陽早,雲礙鐘聲出穀深。
樵夫入得少林寺,尋到曾在山中有過數麵之緣的少林僧人:玄苦。
他將孩子的來曆和先前大夫的診斷一並告知,而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玄苦大師,求您大發慈悲,救救他吧!”
玄苦見狀連忙將他扶起,口中說道:“喬施主不必如此,你既帶他來到寺中,貧僧又豈會視而不見?你且先起來,待我看過之後再與你細說。”
樵夫這才定心,嘴上連連道謝,站到一旁。
玄苦坐到榻上,一手把脈,一手輕輕轉動念珠。
少頃,他眉頭一皺,站起身來。
樵夫張口欲言,可看到玄苦又俯下身去,連忙又閉上了嘴巴。
隻見,玄苦一雙大手從孩子頭頂開始,一寸寸認認真真地摸索起來。
樵夫站在他身後,卻看不到他臉上漸漸湧起的喜悅之色。
片刻。
“好!好!好!”玄苦直起腰來,便是捋須叫好,隨後的笑聲也殊為渾厚。
樵夫不明所以,急忙問到:“玄苦大師,您這是?”
玄苦轉身,按住樵夫的胳膊道:“喬施主莫要心慌,貧僧方才已經檢查過了,這位小施主並無大礙,隻需貧僧以內力為他調理數日便能醒來,而且,貧僧剛剛為他摸骨,更發現他資質上佳,乃是習武練功的不世之材!”
樵夫先是一喜,而後又是一愣,可他很快便壓下情緒,擠出笑容:“多謝大師出手相助。”
玄苦微笑頷首,直言道:“喬施主不必客氣,出家人慈悲為懷,濟世度人乃應有之義。貧僧多年來未曾收徒,今日想收他做個弟子,喬施主意下如何?”
樵夫乾笑兩聲,不舍地看了榻上的孩子兩眼,隨即強行挪開目光。
“大師客氣了,這孩子是我昨日在山上撿來的,我……我也做不得他的主。”
玄苦身為少林高僧,又武藝非凡,哪會看不出樵夫的想法?
隻是,這孩子的根骨著實如他所言,肉身天賦堪稱是他見所未見,如此佳徒,他也不願意放棄。
“既然如此,反正他也要留在這裡治療,不如等他醒來,貧僧再親自問問他?”
話已至此,樵夫無從反駁,隻能強笑著點點頭。
玄苦這時又說:“喬施主,少林寺有許多丹藥,稍後我取一些予你,說不定還能讓你與喬夫人順利誕下子嗣。”
聽到玄苦這樣說,樵夫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兒。
他與妻子看過的郎中不在少數,更不止一次到少林寺來求醫,可無論服下多少種藥物,最後總是失望。
現在玄苦如此說,未嘗不是一種敷衍。
然而,樵夫終究是有些年紀和閱曆,所以臉上還是配合著綻放出驚喜的笑容,深深彎下腰來:“多謝大師!”
旋即,玄苦帶著樵夫離開禪房,他也真的取了不少丹藥,還另外贈送了不少銀兩,親自將樵夫送到山門之外。
樵夫抱著包裹一路下山,神不守舍,幾次都差點踩空台階。
直到他重新看到山下的板車,這才悠悠長長地歎了口氣,強行打起精神。
等來到家門口,他特意揉了揉臉龐,展露笑容。
“我回來啦!”
豈料,這回妻子卻沒出來迎他。
樵夫頓時心生憂慮,大步上前推門而入。
下一秒,嬰兒的哭聲撲麵而來。
隻見,妻子坐在床上,懷中抱著嬰兒,手裡拿著調羹,橫眉冷眼地朝他瞅了過來。
“那麼大聲乾什麼,嚇到孩子了!”
樵夫愣愣地看著那嬰兒。
婦人一邊哄著孩子,一邊望向他身後:“那個孩子呢?”
樵夫回神,轉身關上門,坐到婦人身邊,將事情一一道來。
婦人聽完,皺著眉頭往少林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你就這麼讓他做了和尚?”
樵夫無奈地又歎了一口氣,沮喪地低頭:“唉,我也沒辦法,我與他無親無故,不能為他做主,更不能無視他的安危把他從少林寺帶走。”
婦人眉間溝壑更深:“他一個孩子,要是被真被哄騙著當了和尚,未來後悔了怎麼辦?”
樵夫思慮片刻,豁然抬頭。
“過幾日,我再上山一趟!”說著,他又注意到婦人懷裡的孩子,頓時崩了起來,驚詫萬分地道:“剛才還忘了問你,這孩子又是哪兒來的?”
“撿的!”
“撿的?你也撿了?”
“怎麼,隻許你撿,不許我撿?”婦人反問一句,隨後將孩子來曆道明。
原來,早上樵夫剛走不久,婦人回房洗了臉換了衣服,出門準備去乾活的時候,突然發現院子裡多了一口竹籃。
她好奇上前,掀開布帛,頓時便看到一張嬰兒的臉。
樵夫聽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嘶……你我夫婦二人,每人撿到一個孩子。難道這是老天爺知道咱倆求子心切,所以便將他們送上門來?”
樵夫正高興之餘,卻聽婦人語氣幽幽地說:“可是,老天爺送你的孩子被你送給彆人了。”
此言一出,樵夫麵上羞愧之色更濃,隨後咬緊牙關:“我明天就上山!”
轉眼,他喜笑顏開地從婦人手中接過嬰兒,逗著逗著,便將其高高舉起。
“哈哈哈,我喬三槐有兒子啦!”
卻說少林寺。
玄苦望著喬三槐的身影消失於石階之上,轉身後腳步較往日快了許多。
回到禪房,他關上房門,立刻來到榻邊坐下。
望著孩子白皙稚嫩的臉蛋,想著方才摸骨的結果,四十多歲的臉上頓時笑出層層褶子。
“孩子,你拜入貧僧門下,便是慧字輩,為師想想……不若叫你慧塵可好?哈哈哈!”
洪塵:你在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