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千頃,浩渺太湖。
兩道身影踏波逐浪,似乘水而行。
舉手投足之間,渾厚的內力磅礴震蕩,激起陣陣高亢龍吟。
平和如鏡的湖麵在一次次破碎與自我修複中不斷輪回。
時而轟然炸裂、高高騰空的巨大水柱,好似真個激怒了湖底尚未睡醒的龍王。
又再對了一掌,兩人同時退開。
洪塵踏著湖上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輕盈移動,最後踮著腳尖落在湖上,繼而與身軀一同旋轉至雙腳站穩,薄薄的一層水麵上好似藏著一塊透明的玻璃穩穩承住他的身軀,從始至終也未呈現出半分下墜之勢。
喬峰半隻腳踩進湖麵,退身之際,雙手變爪往湖中一探,提拉之際,兩道清澈的水柱瞬間倒卷而起,隨著他的雙手及內力運轉,水柱騰空翻滾,遊身擰轉,竟漸漸凝出水龍之形。
腳下猛地在水麵上一踩,喬峰退勢變進勢,雙掌橫推,兩條染上淡金色澤的水龍張開巨口亢奮高吟,擺動身軀朝洪塵飛襲而去。
“好厲害!”
岸邊,三位衣著打扮不儘相同,但天資絕麗各有千秋的女子發出驚歎。
“雙龍取水本為取勢擬形之法,而今喬大哥身在太湖之上倒是結合擒龍功將其用出了形神兼備之感。”阿朱遙望湖上,雙眸好似被鎖定在某人身上。
阿碧與王語嫣一聽,不由對視一眼,無聲偷笑。
接著,阿碧問道:“姐姐,你怎麼知道那一招叫做雙龍取水呀?”
阿朱頭也不回地道:“喬大哥之前給我看過……”話未說完,她驟然醒覺,秀眉一動,轉過頭來。
恰見兩人似笑非笑,阿朱立時麵頰緋紅,“你們彆誤會,我……”
“姐姐何必著急解釋,我和王姐姐又沒說什麼。”阿碧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就是叫人聽來總有些促狹之意。
王語嫣這時也道:“阿碧,你跟在洪公子身邊那麼久,也知道他會降龍十八掌,可你怎麼連雙龍取水都看不出來?”
阿碧輕輕一歎:“唉,都怪婢子不得公子看重,隻知道威震天下的降龍十八掌,卻不知道有那些招數,更彆說看出來了。不過,王姐姐你貫通江湖武學,各門各派的招式儘在胸中,信手拈來,怎麼連你也沒看出來呢?”
“不巧,琅嬛玉洞中正好缺了丐幫的降龍十八掌呢。”王語嫣也滿臉遺憾地回應道。
她們一唱一和,轉眼便將向來俏皮的阿朱逗弄得麵如火燒,這可是以往從未有過的。
然而阿朱很快便自羞澀中抽離,精靈古怪的脾性占了上風,索性張開雙臂直接將阿碧和王語嫣一同摟在懷中,左右轉頭在她們臉上啄了一口,學著那些風流公子的模樣眯眼而笑:“這段時間不見,你們竟然敢捉弄我了!”
阿碧和王語嫣平日隻敢在閨房中淺淺調笑,可此時站在湖邊,又被阿朱實實在在地親了一口,霎時便以更快的速度紅了臉。
阿朱正要再說,卻見王語嫣忽地伸手指向湖麵,驚呼道:“快看。”
方才的兩條水龍被洪塵拍散,可喬峰並未就此停歇,他不斷取水化龍,接二連三運掌拍出,非但沒有因此而力竭,反而攻勢越來越強,恰似海上波濤,於微瀾而生,不斷積攢,直至最終形成驚天動地的狂浪海嘯!
這正是降龍十八掌的精髓要義:有餘不儘。
擊敵三分,留力七分。
以第一式亢龍有悔而成,貫穿整部絕學共十八式。
由此也可見喬峰已然將降龍十八掌修行到了巔峰境界。
而積力而蓄、層巒疊浪,說來簡單,卻是降龍十八掌中未儘之意,可喬峰此時施展起來圓融如意毫無滯礙,可見他已經在這門絕學的峰頂之上,繼續走出了屬於自己的道路。
洪塵正麵應對喬峰不斷擊來的水龍,對其中所蘊含著的徐徐增長的巨力自然最為了解。
當數十條水龍全部被他以降龍十八掌打落之後,洪塵似乎覺得有些無趣,於是悄然改變了接招方式。
身體微微左旋,重心微落右腳,右手逆纏上棚,左手逆纏下按。
頃刻間,周身至剛至猛、熾如烈火的真氣立時變得柔和起來。
他這剛一換勢,喬峰已經推來了九條水龍。
九條水龍凶猛狂暴,洪塵提掌相接,未曾觸及之時,先一步便感受到了猝然的疾風。
風,是一位無私信使。它能告訴你許多信息,譬如力量、方向、角度等等。當這些信息被解碼之後,洪塵的手便跟著動了起來,腕若無骨,內力節節貫通,如同一條鋼鞭,又好似隨風搖動的飄帶。
水龍隨引而進,方向立時變轉。
邁步如貓,動如抽絲,洪塵周身氣息圓融如球,行轉數周之後,輕柔如水內力無孔不入地侵入九條水龍,將其體表的淡金色統統化為淡紫色。
九龍隨身而轉,扭身擺尾,起伏騰躍,原本來喬峰手中近似於龍的外形迅速補全,從龍目到龍鱗乃至飄揚的龍鬃,無不栩栩如生。
洪塵腳下,蕩開的水波不知不覺間化為圓形,不再向外擴散,反而悠悠旋轉,其中兩條透明度略有差彆的陰陽魚彼此追逐而行。
喬峰愣在原地。
不等他開口詢問,卻見洪塵皺起眉頭,似乎對自己方才的表現大為不滿,接著又見洪塵朝自己看了一眼,嘴角莫名地翹起。
喬峰心中頓覺不妙,連忙輕喝一聲,留在身體裡的七分內力也瞬間全部爆發出來。
卻見洪塵雙臂一展,周身真氣刹那由柔轉剛,變換之間竟無一絲停滯,截然相反的兩種內力屬性也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下一秒,九龍崩散,化作密密麻麻的水滴。
洪塵肩肘如翅,微起微落,提腕按掌,隻在瞬息。
無數水滴立時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包裹在水滴上的淡紫色真氣彌漫勃發,彼此相連之際,突然迸發出一道道細膩微小的強光,仿佛冬日脫衣時猝不及防的微弱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