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苦沒好氣地道：“你是少林俗家弟子，與貧僧同輩，你想喝茶，少林的所有茶都任你挑選，用得著貧僧伺候你嗎？”
“嗬嗬，那可說不準。”洪塵一邊向內走去，一邊道：“你給我的茶，我閉著眼就喝了。可彆人給我的茶，我是真怕裡麵下了毒啊！”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尷尬。
女眷跟在後方都不開口，隻能由蕭峰來調節氣氛：“老師，大哥他開個玩笑，還望您莫要介意。”
“無妨，無妨。”玄苦苦笑搖頭，“他說的有些道理，如果下毒有用的話，貧僧覺得他肯定也不介意真的下毒。”
蕭峰一聽，麵色微變：“老師，何至於此？”
“是啊，何至於此，貧僧也想知道。”
玄苦語氣低沉，頗有一種心灰意冷、黯然神傷之感。
洪塵嘴角一扯：“師兄不必如此，今日登門拜山的不是邪龍洪塵，而是天龍玄塵，不論有何事由，皆留待明日解決。”
玄苦嘴唇囁嚅。
洪塵又道：“少林不是某一個人的自留地，我看得清楚，不會牽連旁人。但同樣的，若是有人非要站在他那邊，以所謂大義、道德等等來要挾於我，那我也不介意多幾個仇人。師兄曆來隻在院中靜參菩提，想來現在也是如此？”
“……確實如此。貧僧等人其實並不讚同，可還是勸不動他，他有權自決。”
“那就是了。誰做的事情，誰來負責，天下公平，莫過於此。”
“玄塵……”
“師兄，陪我拜一拜久違的佛祖如何？”
“……好！”
入得大雄寶殿，三拜之後，恰好碰到從後堂出來的方丈大師兄。
目光交錯。
玄苦眼露哀求，玄慈心頭悸動，卻又視而不見。
玄塵嘴角帶笑，仿佛看見的是漫山遍野的草木與頑石，當即轉身欲走。
“師弟。”玄慈忽然開口。
玄塵腳步一頓。
“師弟久未回寺，可否去往後院陪師兄喝上一杯清茶？”
洪塵並未回答，也未看他，隻向玄苦道：“你看，這杯茶莪喝不喝得？”
玄苦沉默許久，最終閉上雙眼，輕輕搖頭。
洪塵驀然一笑，抬腿便走。
剛跨出門檻，身後又傳來聲音。
“今日寺中抓了一位偷入藏經閣之人，關在後山。”
洪塵回頭，雙眸如劍。
霎時，眾人耳畔不聞響動，心底卻忽起龍吟。
蕭峰亦是眼神一厲，上前一步。
王語嫣等人也立時便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玄苦陡然大驚，趕忙抓住洪塵的手腕，懇切呼喚：“師弟！”
洪塵拍了拍他乾瘦的手背以示安撫，而後道：“他若有事，便叫所有抓捕與看管之人一同陪葬，若少於一百，便從你身邊補足一百。”
玄慈麵不改色，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弟殺氣太盛，何不留在寺中修生養性，參禪靜修？”
洪塵笑道：“彆逼我當著佛祖的麵殺你。”
片刻。
洪塵看到了正在菜園子裡吭哧忙碌的虛竹。
少林寺不是逍遙派，不重相貌。但觀遍少林上下數千僧眾，你也很難在其中找到比他更醜的人。
濃眉大眼、鼻孔上翻，雙耳招風、嘴唇甚厚。
當然，醜陋隻是客觀評價，以貌取人萬萬不可。
他是個十分善良的人。
【你遇到了劇情主角“虛竹”，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第一，讓他在少林寺安心參禪修佛，平靜地度過一生。】
【第二，殺了他。】
如果兩個選擇不衝突，那就沒必要分成兩個選擇了。
“師弟，你總是讓我悄悄關注他，可他的天賦並不出色，隻是為人心地善良，待人坦誠。但這般天性在少林寺並不少見。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身份？”玄苦忍不住問道。
洪塵笑著喝了口酒，終於不再隱藏，直言道：“方丈的兒子，夠不夠特殊？”
玄苦立時愣住，久久不曾回神。
洪塵也不管他，對同樣震驚的蕭峰道：“看好他，明天他是重要配角。”
你說他是主角？
那我是什麼？
配角就不錯了，至少洪塵沒有直接當場殺了他。
“師弟！”玄苦回神，抓著他的手，“你是想……”
“不行嗎？”
玄苦張了張口，突然發現自己竟是找不到理由來勸說。
洪塵卻道：“你知道他娘是誰嗎？”
玄苦搖頭。
“葉二娘。”不等玄苦等人震驚結束，洪塵又說：“你知道他和葉二娘是在雁門關之後勾搭成奸然後生下那個小和尚的嗎？”
虛竹的年紀比喬峰小得多，這足以證明玄慈實在雁門關血案之後好幾年才和葉二娘發生了關係。
如果當初的雁門關血案真的讓他大徹大悟，那他到底又是因為什麼還要和葉二娘攪合在一起？
這個方丈師兄，洪塵在少林寺待了數十年，屬實是越看越不懂。
玄苦鬆開了手，老邁的身軀微微顫抖。
洪塵輕輕搖頭：“蕭峰，送他回菩提院。”
玄苦在蕭峰攙扶下走出幾步，忽又回頭：“明日，你想怎麼做？”
“殺！”
時間從不為任何人而停留。
第二天。
天還未亮，少林僧人便忙碌起來，今日不接待香客，隻接待江湖上有英雄帖的人。
平靜的寺廟迎來了久違的喧囂。
來自江湖中數十個不同門派的上千人，將殿前廣場占據得滿滿當當。
有的人麵色凝重，似乎猜到些什麼。
但更多的人則是將此次大會視作交際聯誼會，也有一些年輕人想要趁此機會打響自己的名聲。
辰時六刻。
伴著三道鐘聲悠悠飄揚，會場迅速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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