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宮城位於臨安府西南鳳凰山下。
北宋年間建成“行在”,於南遷後擴建,稱為“大內”。
與其他朝代相比,宋代的皇宮麵積是最小的,既不如漢唐長安宮城之恢宏,也不及明清北京皇城之寬闊。
但無論如何,大內也是一朝之首,自有威嚴。
洪塵以靈魂之軀步入大內,隻見宮中多禁衛,四處皆森嚴。
蕭家還沒有正式取締趙宋,新皇的登基大典在明日。
如今的蕭家,經過百餘年的開枝散葉,家族人數眾多,但真正執掌權利的還是嫡係。
家主蕭循,育有三子二女。
蕭循的父親已經死了,他有三個叔叔,還有三個親弟弟。
算是人丁興旺。
不過人越多,有些事情越不好做。
洪塵一番閒逛,來到了太廟。
原先的趙氏皇帝牌位早已被清理出去,但是蕭家也沒有立刻把自己的祖宗全部都請進來。
寬敞的太廟裡香火不熄,後方隻掛著兩幅畫。
最中間,是一個男子與一名女子在水草豐茂的曠野中放馬牧羊。
洪塵看得不自覺升起笑容。
當年蕭峰與阿朱北上之後,他們便再沒有見過。
這幅畫所描繪的場景與意境,倒是圓了蕭峰與阿朱的夢想。
雖然其人早已逝去,心頭難免有悲,可看看眼下的蕭家,洪塵也為他們感到高興與自豪。
目光左移。
畫中,一襲紅衣迎風輕揚,黑發紅繩仿佛也在筆觸下盈盈舞動,腰間懸著青玉葫蘆,身姿挺拔地站在山巔,麵帶微笑地俯瞰紅塵。
畫得不錯。
從落款來看,兩幅畫都出自阿朱之手。
果然是個心靈手巧、多才多藝的姑娘。
在自己的畫像下方,還有一個實木雕琢的精致擺架,架上斜放著畫中的青玉葫蘆。
洪塵見之即喜,邁上一步才又停下。
靈魂體不能觸碰實物。
“寶貝,等我回頭再來找你。”
笑了笑,洪塵轉身欲走,剛到門口,卻見房門被人推開。
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臉上布滿寒霜,兩眼目光銳利地朝洪塵走來。
而後,她從洪塵的靈魂體中徑直穿過,大步來在畫像前,身軀站定,頭顱微揚。
半晌不動。
洪塵麵湧好奇之色,走到她身邊。
雖然隔了很多代,但是從她的五官中,洪塵還是看出了一些故人的影子。
況且,若非嫡係,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就能進入太廟。
隻是看她的表情,還有隱隱透出殺氣的雙眸,顯然,她現在非常生氣。
好一會兒,爐中香火熄滅,她才突然回神。
“先祖,蕭瑾失禮了。”說著,她動手點香。
蕭瑾,是蕭家當代家主蕭循的大女兒,五個孩子中排行第四,今年二十四歲。
洪塵一邊觀察,一邊點頭。
蕭瑾的武功已達一流之境,即便她天賦極好,在這等年紀也勢必要經曆苦修才能有此成就。
插上香,蕭瑾撤至蒲團後,緩緩跪下。
“先祖在上,蕭瑾敬拜。謀宋之事,起於爺爺,繼於父親,家族長輩多有助力,蕭瑾不敢抹除他們的功勞。
然,自八年前始,謀劃之事由我接手,攬朝臣,收寒門,聚糧草,養兵馬,哪一件不是由我親自下令而行?若是再依蕭家原來的計劃,恐怕等不到我蕭家謀宋,這宋國就要自己死了!”
洪塵聽得一愣:這丫頭是訴苦來了,不,應該說是傾訴才對。
不過蕭瑾說的倒是沒錯,即便蕭家不出手,這宋朝也沒多少壽命了,現在及以後的皇帝都不過是宋王朝臨死之前最後的掙紮罷了。
若非出了一個陸秀夫,當時的皇帝又是個孩童,恐怕趙氏皇族連最後一丁點兒麵子都留不下來。
蕭瑾繼續開口,語氣愈發鏗鏘有力。
“謀宋之事已成,蕭瑾不敢全稱一人之功,但也敢說一句,無我不成!”
洪塵:合理。
“蕭瑾從未想過要當皇帝。”
洪塵:嗯?
“可惜,父親忌憚我,兄長和弟弟也開始疏離我,就連母親,今日也不願再見我。”
洪塵:懂了,有人皮子發癢了。
“那些叔伯長輩倒是勸我,可惜我知道,他們不過是與我沒有利益之爭罷了,若是換做與他們切身相關,恐怕也不會那麼好心。”
洪塵: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樣想未免太傷人傷己了。
“我知道他們擔心什麼,所以我自請離京,避世修行,可是他們不願意相信我。我猜,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更想殺了我。嗬,之所以現在還沒動手,不是因為親情眷顧,而是天下未定,他們恐怕還需要我。”
洪塵眯起眼來。
蕭瑾轉頭看向洪塵的畫像,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她的聲音也不由得高亢幾分:“前幾日,恰如先祖遺書所記,洪祖果真再度現身!”
洪塵笑了笑,蕭峰和阿朱都很聰明。
“蕭家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後都非常興奮。但是,我的父親和兄弟們很快就急了,他們也知道洪祖是怎樣的人,生怕洪祖來到臨安之後打破了他們的計劃,所以,昨日父親便幫我定親,要將我送往大明為妃。
可笑。往昔我說不嫁人,父母雖然著急,卻也沒有多管,現在想來,他們怕是也不想我離開蕭家,為彆人出謀劃策。
今朝一日功成,卻又迫不及待地要將我送出去,生怕莪搶了他們的位子。”
頓了頓,蕭瑾眼神更厲,拳頭握的更緊,“在他們眼裡,我蕭瑾到底算是什麼?!”
清亮有力的聲音在太廟中回蕩。
洪塵看著她眼角滑落的一行淚,不由得歎了口氣。
原來,這才是蕭家遲遲不登皇位的真正原因嗎?
方才還說自豪。
現在,真是令人失望透頂。
還好,蕭瑾不錯。
“如今,父母兄弟如此待我,我若什麼都不做,便隻能前往大明皇宮中成為他人玩物,即便再起謀劃,隻不過是與那些女子在後宮爭寵,蕭瑾深以為恥!”
蕭瑾一把抹去淚水,眼神霎時堅定。
洪塵眼睛一眨,興致大增。
“父親以為我交出朝臣名單,交出大軍虎符,變成了沒牙的老虎。他們想的也太簡單了,那些朝臣不是商人,非以利益便能籠絡,那些大軍也不是沒有腦子的金銀,握在誰的手裡就屬於誰。
蕭瑾不願傷害血脈至親,但也不願用自己的餘生來換一份淡薄甚至早已不存在的親情。”
她再次看向洪塵的畫像:“洪祖,蕭瑾自幼便聽您的故事,長大後更翻遍家中先祖留書,早就將您視為榜樣。
江湖人都說您是邪,但我自小便以為,您才是正!
既然他們害怕我做些什麼,那我倒不如真的去做點什麼。
至少,等我做完之後,他們就再也不用害怕了。”
洪塵挑起眉毛,眼中光芒更盛。
毫不誇張地說,這丫頭跟他真像!
尤其是她剛剛的話,聽起來真就像極了他自己說的一樣。
不愧是我的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