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掃了一圈黃昏館的擺設,眼中流露出貪羨,等看見在場唯一的年輕女性,又是眼前一亮,毫不掩飾的閃過一絲竊喜和貪色來。
“唐表妹吧!”他小步快速地走過來,想要一把抱住唐惟妙,給她來一個西洋貼麵禮。便宜先占了,過後再賣弄學識,告訴她這是西洋時髦的禮儀,麵見上流階層的太太小姐們,都是如此行禮。
隻是,冷臉的鳳莊少爺鉗住了他的胳膊,像拎小雞似的,一把將他拽開,擋在了中間,留出了安全距離。
“就站這裡說。”他發話。
失去中心的表兄踉蹌了幾步,才堪堪站穩了,他很氣憤,可抬眼掃過這滿身貴氣的妖族少爺,他又識時務地賠了笑臉:“是,是。”
“高表兄何時回的國,我哥哥呢?他可回來了?”唐惟妙急切道。
“哎呀,這種事,實在是……”這位表兄掩麵,誇張地歎了口氣,“我也是剛回,回了就聽母親說,小姨母和姨夫不幸離世,又因戰事起得快,家中避戰火走得匆忙,未來得及聽表妹訴哀思,還好表妹安然無恙,我這就接你回……”
“我哥哥呢!”唐惟妙語氣強了幾分,可尾音卻有了哭泣的顫抖。
鳳漣看了她一眼,眼神哀柔。
“是這樣的,表妹你聽我說。其實我們回來前,戰火就已經燒到了校園,到處都是逃難的人,我與惟笑兄變賣了家當匆忙買票回程,可登船時,難民暴起搶奪船舵,惟笑兄他……掉到了海裡去。”
唐惟妙僵住不動了。
高表兄低著頭表情傷感的講完,偷眼瞧了唐惟妙,數秒過後,他又道:“我聲嘶力竭,恨不得跳下拉他回來,可濤浪太猛,惟笑兄越飄越遠,他大喊著,今後我的妹妹就拜托你了,這之後就,就看不到人了。”
高表兄擠出幾滴眼淚,晾了會兒,他恢複精神,忍不住向前一步,眼神裡透露著期盼:“表妹,惟笑兄將你和唐家托付給我,我無論如何也要照顧好你。表哥原先就打算安頓好家人後到江省去尋你,就算你在槍林彈雨中,表哥也要帶你回家啊。萬幸,你被妖族所救,快,收拾行李,跟表哥回家去,我們不能辜負惟笑兄臨走前的托付啊……”
唐惟妙軟倒在沙發邊,愣愣流下一行淚,聽完表兄的話,她忽然清醒,搖頭道:“不,我不信,哥哥不會如此說!”
“表妹啊,他人在浪裡,知道自己要死了,心中牽掛不下的,自然隻有你了……”
鳳莊的少爺卻突然開口道:“你是回來後,才知妙小姐的雙親離世?”
“不錯啊,實在令人痛心……”表兄仍在表演。
“既是你回來後才知唐家雙親離世,那妙小姐的哥哥,也對雙親離世不知情了?”
表兄先是一怔,速速將自己之前的話過了一遍,驚慌失措起來。
“既然都不知情,為何遭難時,會特意將妹妹托付你?既是托付,又為何隻托付妹妹,不提父母?”
表兄一腦門汗。
“口口聲聲說要照顧妙小姐,可回國後半句實話都無,承了恩情卻不知回報,知道唐家雙親離世家道中落,還有一愛女無依無靠,那時不想著去找去尋,嫌她是個麻煩。如今找上門來,看到妙小姐姿容,又想貪圖什麼?”
表兄的眼瞟向門口,盤算著如何逃走。
他回國後,就托朋友關係,在北疆的大城市找了份差事。安頓住後,又接來了父母,日子過得很滋潤。
早在回國前,他就知道唐家雙親不幸卷入街頭襲擊離世,他也知道唐惟笑有個漂亮妹妹,他不是沒起過色心,但因為江河兩省開戰,他不願為了自己的色心搭上命。
直到看見唐惟妙的來信,得知她並不在戰區,而是安安穩穩寄居在妖族的鳳莊。高表兄的色心複燃,這下不需要搭上性命,就能騙到這位貌美的妙齡少女。失去父母兄長,孤女隻能依附他,何況,以她的名義,再疏通疏通關係,拿回唐家的財產完全行得通。
人財兩得。
所以,表兄精心打扮後,急匆匆赴約。
卻不料,被當麵拆穿。
鳳漣指著方管家介紹道:“他叫方束,他有一百種方式,能讓你吐真言。你想好,是現在實話交代了,還是要等他來問你。”
方管家走到高表兄身前,展示了壯闊魁梧的胸肌,威脅般摘下了手套,冷眼看著他。
瑟瑟發抖的小人求饒。
終於,他說出了真相。
接到唐家雙親離世的消息,唐惟笑給表兄留夠了學雜費後,急匆匆收拾行李回國奔喪,不料卻因高表兄鬼混,卷入了街頭幫會爭美人的械鬥中,因住所相同,又都是亞裔麵孔,唐惟笑被錯當成高表兄,身中數刀,倒在了去車站的路上。
膽小怕事的高表兄不敢再留,拿走了唐惟笑的船票,連夜回國。
高表兄痛哭流涕,狼狽趴在她腳邊,抓著她的裙擺道:“表妹,我發誓,千真萬確。你哥哥他,是真的不在了……”
唐惟妙昏了過去。
接連數日,雨下不停。
一輛車停在黃昏館外,方管家畢恭畢敬拉開車門,請他進來。
來人是個遠近聞名的西醫,平時從不接私診。
他提著藥箱上了樓。
病人臥床多日,咳嗽不停,她麵容慘白,神情憔悴,背倚著成山的柔軟枕頭堆,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
鳳莊的少爺半跪在床邊,喂她喝著藥,輕聲細語哄著。
“前不久請大夫來看過,幾服藥下去,並未見好轉。”方管家解釋道。
十幾分鐘的診斷後,醫生來到房間外,對鳳莊的少爺說道:“是列諾感染,她最近接觸過相同病狀的人嗎?這病現在正在戰區流行,按理說,北疆遠離戰區,不應該有這病才對……”
鳳漣想起了那個高表兄。
他回家後,很快就暴病而亡。
方管家道:“這麼說,唐小姐是被感染的?”
鳳莊的少爺眸光劃過一閃金光,怒火燒著,吊頂上的琉璃燈,旁邊的古董花瓶,以及精雕細琢的樓梯欄杆,出現了灼燒般的裂痕,在醫生麵前崩落。
鳳凰一族,病邪不侵。即便和高表兄接觸過,也無異狀。
鳳漣一拳砸在身後的牆麵上,言簡意賅道:“如何治好?”
“看症狀,還未到晚期,能控製,其實隻要一針雷諾苗注射下去,這病就能治好。”醫生道,“可現在藥品都被左將軍囤積,除了戰區的軍營裡,到處都缺藥,更何況價值千金的雷諾苗……”
鳳漣望了眼床上蒼白的唐惟妙,微微眯起了眼。
軍營嗎?
左將軍昨夜已成功攻陷南部最大城市,安寨紮營。
鳳漣:“照顧好她。”
方管家頷首:“少主放心。”
雄鳳展開寬大的雙翅,飛出了黃昏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