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堅信自己找到了萬惡之源,四處求仙,希望能找到高人,除掉危雁遲這鬼胎。
當時最有名望,也最有能力的仙門便是淩修門。村長帶著幾個村民跋山涉水,攀上仙山,跪在山門口,渴望有好心道長能幫他們消除凶祟。
跪求多時,終於有一位白衣飄飄的修士出來,問他們所求何事。
村人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修士安靜地聽了。
修士問:你們來自何處?
村民:淮嶺村。
修士:可是大旱之處?
村民:正是,正是。待凶祟除儘,風調雨順,我們定攜糧油香火前來答謝諸位仙君!
聽完,修士給了他們一張薄薄的符紙,說貼在鬼家門口即可。說罷,便轉身飄然而去。
村長誠惶誠恐地接住,叩謝仙君大恩大德,滿懷期待地回村去了。
他們那時還不知道,在淩修門聽來,淮嶺實在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村人口中說的“鬼”既未害人,也未釀成凶案。
這些年處處年運不濟,上山求仙的黎民百姓數不勝數,王公貴族也是絡繹不絕,他們隻挑那些事態嚴重、或報酬闊綽的玄案優先處理。
像淮嶺村未成年小鬼這種微不足道的事,他們通常都是給一張普通的除祟符將人打發走。
村長一行人回到村裡,趁著月黑風高,把符紙貼到了危家門口。
他們期盼著第二天早上再來看,那小鬼已經消失了。
事與願違,他們趴在乾涸的田壟邊,眼睜睜地看著危雁遲從家門裡走出來,到樹林中抓了一隻瘦弱的兔子,安然無恙地走回了家。
進屋前,危雁遲還看到了門板上的符紙,瞧了一眼,伸手把它揭了下來。
村民們屏住呼吸,鬼摸到符紙肯定會斃命吧!
然而,危雁遲就那麼把符紙揭了下來,看了看符紙上的圖案,表情毫無波瀾,然後揉成一團,隨手扔了。
隨…手…扔…了…
什麼也沒發生。
村民們亂成一團,淩修門給的符紙根本沒用!
這麼下去肯定不行啊,村裡已經死了幾個人了,老天不開恩,朝廷無力賑災,他們隻能等著被餓死。
又不知是誰喊了句:這隻鬼到現在還能抓到兔子,肯定是給他那個娘吃的,但那女人留著有什麼用?不如分給快餓死的鄉親們。
我們動不了這鬼,莫非還動不了那狗娘們?
四野寂靜,哀風低鳴。
許久,一條胳膊舉起來:我讚同。
很多胳膊跟著舉起來。
後來有天清早,危雁遲聽到門口有人敲門。
是隔壁家的周老胖,急急忙忙地要危雁遲去村口,說有間屋子被風沙吹倒了,裡麵埋了位太婆,需要青壯年幫忙救人,很緊急。
危雁遲沉默地點了點頭。
出門前,他看了看仍在榻上熟睡的母親,這才出門去了。
她母親愛美,即便食不果腹,腕子上也戴著隻玉鐲子。雖然料子廉價,但也是她被休之後用自己的銀子買的第一件飾品,所以她很寶貝,每天都戴著不離身。
村口果然有間木屋倒了,彆人都搬不動廢墟,危雁遲便獨自把伏倒的木樁一根根搬開。
粗木紮手,刺得危雁遲手心滿是血洞,他也一語不發。
搬到一半,村裡傳來刺耳的躁鵑鳴叫,聲聲拔高,聲聲泣血,異常淒厲。
躁鵑因為叫聲恐怖,又被民間稱為“冤魂鳥”。
危雁遲朝村裡方向望去。
村人趕緊拉住他,埋怨道:“哎呦,就是冤魂鳥,冤魂鳥又叫了,這次咋在白天亂叫呐,回頭捉來吃了得了。”
村人扯著嗓子朝廢墟喊:“王太婆——你聽的到不?哎哎,太婆估計暈過去了,要快點救出來!”
危雁遲把手心紮出來的血往衣擺上一抹,繼續埋頭搬。
過了會兒,鳥不叫了,又聽到沉悶的撞擊聲,咚,咚,咚,一聲一聲,間隔很遠。
村人撓了撓嘴角道:“啊哈哈,肯定是老王頭在劈柴,他家娘們怕冷,每天非得生火不可。”
眼前的廢墟堆得很高,危雁遲越搬越快,手掌被磨得鮮血淋漓了也不管。村人勸他“慢點”,他也聽不見。
終於把倒掉的屋子都移開了,裡麵卻是空空如也,沒有王太婆。
村人乾笑兩聲:“啊,王太婆走運啊,原來沒被埋在這裡!”
危雁遲冷漠地看了他一會兒,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是微啞的少年嗓音:“…那就好。”
說完,危雁遲頭也不回地往村裡走。
村人在後麵追,想攔住他,攔不住。
危雁遲趕回家裡,榻上空了,地上隻剩下一隻母親的布鞋。
他麵如寒霜,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