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全本免費閱讀
當年計泫不慎傾倒的一瓶仙露害得素光白早早化形,靈根不穩,所以那一世她雖然為人,卻十分體弱,且身有怪病。
似乎是天生魂兒沒長全似的,小人兒一直耳目不明,口齒笨拙,渾渾噩噩地長到了六七歲,正是陛下為平王殿下建府的那一年,父母將她賣了進去。
說也奇怪,父母這邊才鬆手,她被管家拉著往裡走,剛一踏入王府時整個人就清明了許多。
恍惚間看見一個人,長身玉立,帶著一身草木之氣。
綠珠從沒有這樣想看清楚一個人,她努力地睜著眼睛去追、去望,但眼目之中像撒了一層朦朧的綠帳子,怎麼也看不清,方想要動腳追過去,慌忙之間叫人拉扯住,再找,已不見了。
後來她便在王府的後院跟師父練功。
每日吃喝是不缺的,隻是累。
她年紀小又瘦弱,整日拿著一把長刀練習,手幾乎握不住刀把,卻不敢握不住,師父嚴厲,教導大家要少言慎行、勤奮進取,“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人間的道理,她捧著平王府那碗飯,就要值得這碗飯的價值,她從來沒有聽過溫和的話,沒有穿過漂亮的衣服,隻有一條還算堅韌的命,在血汗裡浸泡著長大。
春過了有夏,夏過了有秋。
綠珠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從刀槍練到棍棒,後來又淫浸在藥物暗器裡。
她這樣辛苦地長大,隻為了能活下去,顧不得想會有什麼樣的未來。
後來她離開暗衛處,搬進了衛夷的離園,脫掉暗衛殼子一樣的服裝,換上了嶄新柔軟的衣裙,旁邊的姑娘好心教她挽了個發髻,從此,溫言軟語代替了嚴厲的嗬斥,悠然的墨香如夢一般充斥在鼻尖.....
綠珠卻很慌張,如同曆儘艱辛練好了重刀師傅又扔給她一把細針的慌張。
她的一切都是衛夷所賜,除了平王府以外,也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書房的院落外傳來侍衛和刺客的打鬥聲,綠珠側耳去聽,腰上握著刀的手更緊了緊,衛夷還在心平氣和地畫著他的畫,他下筆不斷,卻突然出聲道:“綠珠,你往旁邊走一點,擋住我的竹子了。”
衛夷喜歡畫竹。
他的書房外種滿了竹子,從寬闊的窗子向外望去,杆杆翠竹碧綠、挺直、透涼。
這樣秀美堅韌的竹在他的筆下逐漸成形,依稀可見畫工不俗。
然而他卻不喜人,從來沒有畫過人,書房裡日常除了自己,隻有一個暗衛綠珠,現在他又嫌棄這一個人也擋了他的窗,擋了他的竹子,讓她往旁邊挪一挪。
綠珠往旁邊走了幾步,衛夷抬頭看她一眼,手下又畫了幾筆,口中還是不滿意:“再走遠點。”
綠珠已經沒有擋在窗子前了,聞言隻能又挪動幾步。
這下衛夷看也不看,頭也不抬地指揮道:“再遠點。”
綠珠乾脆站在了角落裡。
衛夷滿意了,他嘴角噙著微不可察的笑意,待手下這一副竹圖終於畫完時,終於舍得將目光再分些到綠珠身上,狀似無意地道:“你在想什麼?”
他預備聽到些或惶恐或嗔怪的話,而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會原諒她,但綠珠並不如他所料,她站的遠遠的,話卻清晰地傳到衛夷的耳朵裡。
“有人要殺殿下。”她說。
外麵的打鬥聲還沒有停歇,情況顯而易見,衛夷有些失望,他問:“就這樣?”
綠珠的手始終握著刀柄之上,一刻也不曾放下。
她道:“有人要殺殿下,隻能在我死之後。”
綠珠是衛夷最後一道屏障。
此後,她受過大大小小的傷,衛夷卻不曾置身於真正的危險之中。
有一次他們在外出的路上突然遇雨,一行人趕忙找地方躲閃,事發突然連衛夷身上都淋濕了,更何況綠珠,他們在簷下避雨,衛夷遞來一方手帕,抬手間,綠珠聞見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恍若夢裡的味道。
衛戍曾問綠珠,願不願意離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