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簡青第一次光顧這個地方。為了保護異種實驗資料和樣本的隱蔽性,大多數樓層建在地下,最下一層是負23層。
顧流明被押去檢查,實驗員都戰戰兢兢的,害怕他突然發難。
然而,他什麼表示都沒有,隻是牢牢地盯著站在檢測室門外的簡青,平靜得出奇。
檢測室的玻璃門是磨砂的,簡青錯開顧流明的目光,剛想去再抽根煙冷靜冷靜,仔細思考一下假如顧流明真是怪物,自己該怎樣從必死的局麵中脫身時,麵前卻被一個中年研究員堵住去路。
他麵容慈祥,臉上的皺紋很深,似乎是一年四季都在實驗室燃燒生命留下的刻痕,對簡青的態度算得上是友好:“你好,你就是顧博士的愛人?”
簡青抬眸,露出那雙清澈眼睛淺藍的底色,恢複了人畜無害的小白花模樣:“您好,您是……”
中年人還沒回答,後麵就有人喊他:“索蘭博士!您今天到研究院來啦,正好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
談話被中止,索蘭對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轉身和那個研究員說話。
過了一會兒,索蘭才接上對話,那雙碧藍色的眼很有神采:“以前沒有聽小顧提起過你——哦對了,顧博士是我的學生,他的事我聽說了,也請你彆太擔心。”
這位博士的經驗很是老邁,對著檢測室實時分析出的數據牆侃侃而談道:“你看,生命體征非常正常,器官活性很強,細胞組織液沒有發生任何異變——唔,基因鏈也沒有問題。從這些數據,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了。”
索蘭博士似乎也鬆了口氣,對著簡青微微笑道:“他還是一個人類,沒有任何被寄生、汙染的跡象。”
簡青擰起眉尖:“可是他的眼睛裡有很多複瞳,身上還會蔓延出藤蔓狀的東西……”
“是解離反應。”索蘭點頭,“這是研究院自創的一個名詞——你的丈夫身上出現的狀況並不是個例。之前接觸過異種的研究員也產生過這種反應。你或許去過那些所謂的上流人士的聚會,在密閉的場合中,和一位噴了香水的人共處一室,你身上也會染上這種味道。而接觸過異種的人也是一樣。”
索蘭解釋得很詳細:“所以,他身上出現的那些‘異變’,實質上什麼都不算,隻是一種‘解離反應’。不必太緊張。”
簡青若有所思,形狀姣好的眼微微眯起,走廊冷白的光跳躍在睫毛上,鋪下一層淺白色的碎星,他淡藍色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
他看上去孱弱無依,身嬌體弱,像一朵精致的、隻能依附丈夫而存在的菟絲花,這也是為什麼索蘭安慰簡青的原因。
索蘭眯著眼,一言不發地打量著簡青。
這人還是一副清雋出塵,柔弱無依的模樣,他垂著睫羽,蒼白的臉頰上沒有一絲紅暈。
他看上去,實在離不開顧流明。
然而,檢測室門上代表著“使用中”的紅光熄滅,門打開的下一秒鐘,顧流明就身體力行地打破了索蘭的想法。
第一個出來的並不是拿著檢測報告的研究員,而是顧流明。
他通過了危險指數測試,擺脫了那些人的押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簡青身前。
顧流明用一種從沒有過的、急不可耐的姿態,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捉住了他的手腕。
肩胛骨處傳來碰壁的痛感,這人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簡青還沒來得及“嘶”一聲,就感覺左肩一重。
周圍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隻剩還未關閉的檢測機器清脆的“嘀嘀”響聲。
顧流明把臉埋進了他的肩膀,比起之前,鼻尖在他脖頸處嗅聞的動作更加急不可耐,似乎在檢查一件物品是否在他離開後仍舊完好無損。
索蘭:“……”
現在看來,是顧流明離不開簡青。
他尷尬地笑了兩聲,朝著同事們使了眼色,開了個善意的玩笑:“哈哈,小彆勝新婚,小顧這是還在蜜月期吧。”
顧流明沒有作聲,一動不動地靠在簡青懷中,感受著對方的氣味將他籠罩。
索蘭咳了一聲,招呼著其他非常有眼力見的同事們離開了,把走廊留給了險些再也見不到彼此的小情侶。
兩人的呼吸凝澀地同心跳交纏在一起,簡青偏過頭,可顧流明靠過來時身體攜帶的熱度仍然明顯,如同一枚火種,在他的肩膀處燙出一個窟窿。
過了一會兒,簡青才推了推他的肩膀:“回家了。”
顧流明不為所動。
他還在品嘗、吸納著簡青身上流出來的香氣。
他剛才一直在看著簡青,可那扇厚重的門阻隔了簡青所有的味道,讓顧流明無法獲取。
他本以為自己對簡青的渴望還能控製,然而,當他真正離開後,內心的焦躁卻如同黑色潮水一般湧了上來,沉沉的壓在空虛的心室上,讓顧流明差點失去控製,觸手探出虛空,把他心心念念的心臟搶回來,仔細地品味、獨占和□□。
他要他。
要他的觸碰,氣味和津液。
這些,隻有簡青才能給他。
那種親緣關係帶來的歸屬感和舒適讓顧流明太過著迷,以至於現在,他根本不想聽從簡青的建議離開。
……他現在就想要。
於是,顧流明附在他的肩膀上,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我想和你接吻。”
簡青顯然也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啊。”
顧流明用上了深淵怪物難得擁有的耐心,在對待難以捕獲的獵物時,他總願意多認真一些:“你不是說,接吻要提前問嗎。所以,我現在在問你,我能和你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