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明的手掌寒涼潮濕,總是讓人無故聯想到H城的雨季。
但和他的掌心交握著久了,也能染上一絲人類的體溫。
簡青額頭上和脖頸上沁出的冷汗被涼風一吹,竟有些冷。
顧流明和他沉默地在梧桐大道上走著,所過之處秋風簌簌,悠然搖動著枝葉。
簡青在精密的計算著他被迫改變的計劃。
直接在顧流明的視線下離開已經成為了不可能的事情了。他名義上的丈夫經過了某種他無法獲知規律的異變,對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強得嚇人。
他要自由,不要沉重的枷鎖、不要當父權社會下被凝視的菟絲花。
他得想個彆的什麼辦法,離開這裡。
簡青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顧流明已經帶著他走上了公寓,打開了屬於他們的房子的智能門鎖。
隨著門鎖“哢噠”一聲,濃鬱的肉質香味從門內傳了出來,如同有生命一樣,爭搶著鑽入簡青的鼻腔,讓他嗅聞到那股美味的香氣。
簡青一愣——他以為剛剛顧流明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真的按照他給的烹飪指南做了粉蒸肉。
所以,在他離開的這不到一個小時中,他就在專心致誌做這件事情?
簡青微妙的蹙了蹙眉,除卻之前顧流明在廚房表現出的炸房趨勢,他實在想不出顧流明做這種事情的模樣。
顧流明端出那口有些焦黑的砂鍋,揭開蓋子。
乳白色的霧氣升騰在冷空氣中,很快凝成細小的液滴,消散在虛空裡。
他像是讀出了簡青的心思,隔著氤氳的霧氣,沉重到如有實質的視線望向了簡青。
簡青:“……”
“真棒。”簡青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如實誇獎他,“第一次做很不錯了——不過這口鍋怎麼黑了?”
說起這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顧流明若無其事地垂下眸:“火候太大了。”
……不是簡青廚房裡那口集成灶火候太大,而是他不知道人類用來烹飪的器皿居然如此脆弱,他沒控製好火候,鍋黑的速度和肉熟起來一樣快。
簡青沒再去注意那口可憐的鍋,非常給麵子的用筷子夾了一口。
米粉細膩,均勻的裹在肉片上,小蔥的味道很巧妙地融入了肉和米粉的響起,顯得激起融洽美妙。
隻不過……簡青總覺得,這肉的口感,有一點點似曾相識。
軟嫩得有些過頭,甚至有點兒彈牙——讓簡青回想起自己曾經在原來的世界中吃過的某種海鮮。
顧流明的聲音低醇而富有磁性:“好吃嗎?”
簡青即答:“非常好吃。”
不知為什麼,顧流明坐在他身側卻並不動筷子,看著簡青的臉,像是在把他當作下酥菜,修長的手指撚著為數不多的茶酥往口中送去。
他愛他。
他愛他。他愛他。他愛他。
他說,他不會再離開他。
他的眼珠一轉不轉,視線緊緊的黏在簡青臉上,看著他咀嚼、吞咽自己身上的腕足。
那一刻,脫離身體的心臟和腕足似乎和他再一次建立起了感應。
簡青的身體裡的溫度比他的掌心高很多。
他幻想著,自己就是他身體裡的那半邊心臟,或是菜肴中被切得細碎的半條觸手,待在他的身體內,感受著簡青的心跳、呼吸和溫度。
想要他。
可他已經在自己身邊了,除了吃下他,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更深入地占有他?
一秒鐘後,正在戰戰兢兢吃飯的簡青被人從座位上撈了起來。
還拿著筷子的簡青:“???”
顧流明:“該睡覺了。”
他不由分說地把簡青拉進了臥房中,解釋道:“到晚上了。”
——他記得人類的習性,和深淵種的晝伏夜出不一樣,人類的夜晚是休息的時間。
簡青被他直接按在了床上,被迫交換了一個還帶著食物香氣的吻。
他被親得微微揚起下巴,指尖無力的抓握著顧流明的袖口,似乎想要推開他,但最終沒能成功。
對方似乎沒有“上床要脫衣服”這個概念,簡青身上還是今早出門時穿著的白襯衫,被他的動作揉得混亂一團。
簡青:“……”
他嘗試著抗爭:“唔……”
卻被堵住唇舌,宣告著抗爭無效。
顧流明以一種非常自然的姿態,壓著他的手腳,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牢牢的將他包裹住。
簡青艱難的掙紮了一下,然而對方似乎察覺了他的意圖,攫取口中津液的動作更凶烈起來。
他好像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一次又一次地告訴簡青這樣的道理。
顧流明對他有沉重的控製欲望,渴望他的觸碰,卻不允許他的逃離。
他不允許簡青像一個自由人那樣,有離開自己的權力。
過了半晌,也許是他不再掙紮,顧流明的吻輕柔起來,簡青的心卻越發沉冷下去。
顧流明以一種極為霸道的占有姿態,如同水蛸一般纏上了他的手腳。
感應燈熄滅了。
臥室陷入一派黑暗的寂靜。
那道帶著宗教意味般狂熱的、期許的目光仍然壓在他的臉上,似乎在暗中觀察著簡青的一舉一動,哪怕是眼睫微微的顫抖,還是呼吸微弱的起伏,都要收之眼底。
簡青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呼吸的起伏逐漸均勻綿長,眼睫不再顫動。
看上去,就像是熟睡一樣。
那道來自於他狂熱的愛人的目光慢慢地變淡,一個小時之後,終於收了回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簡青荒廢已久的腦機接口,微微的滾熱起來。
一則通訊適時為他播報:
【簡青,是簡青嗎?】
【這裡是聯邦總務部下行支部,請儘快再一次和監測組人員取得聯係!】
【請現在、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