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以後,接到報警通知的當地警察很快驅車包圍了這個地方。
在六十五名員工的聯合指控下，警察將咬著牙不肯認罪的海斯教授帶走，順便查封了這個黑心研究院。
專程留下來的簡青也被帶走了——他和塞繆爾說好，一天後,他會再回來。這一次,他不可能再失約了。
為了安慰看上去悶悶不樂的塞繆爾,簡青十分慷慨地……獎勵了塞繆爾兩個親親，並且差點被他親得窒息。
他離開的時候，塞繆爾還在海麵下戀戀不舍地望著他。
他雖然不說話,但那條尾巴總是輕輕地搖晃著，水花濺起,落在岸上的簡青的手背上,像一句句未曾說出口但卻不用說明的挽留。
……太像一條小狗了，簡青想。
簡青毫無辦法,心一軟，又幾次折返，安慰了塞繆爾好一會,終於在第N+1次回頭後,下定決心離開了。
如果可能的話,他也不想和塞繆爾分開。
但目前的程序是必要的,所以，他可以做的就是快一些解決這件事。然後回到他身邊。
如何安撫人魚那顆埋藏在胸膛深處受傷的心、還有塞繆爾母族那邊的事……都亟待解決。
簡青垂著眸,和那些原本和他站在對立麵的研究員們彙合到了一起，坐上了警察的車。
很快,就有人和他道歉了——
“抱歉啊，簡青，之前我們也是秉公辦事……”
“叫你吃這麼多苦,真的對不起。”
簡青擺了擺手，臉色淡淡：“沒關係。”
他們說的都是實話，簡青也從來沒有怪罪過他們。
隻是立場不同，他們也無法殊途同歸罷了。
很快，他們就被帶到了警察局，做了許多筆錄。
簡青並不是正式工，因為是半路插進來的緣故，他隻被盤問了一小會兒L，就被放了出來。
在值班室等待的期間，他接到了來自於一個警官的傳話：“你好，簡青先生。海斯·林格爾想要見你。你可以選擇見他或者不見——這都由您自己的意願決定。”
簡青想了想，沒有什麼理由拒絕，點了點頭：“好。”
很快，他就跟隨著這位警官，一路漫行到了另一個拘禁室。
冷白的光下，原本意氣風發的海斯像是在一瞬間老了十歲一樣，兩頰凹陷下去，露出深深的眼窩，疲憊又頹喪。
簡青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對麵，脊背挺得很直。他身形消瘦，整個人就如一杆清瘦孤直的竹子，和身形枯槁的海斯形成了鮮明對比。
“海斯教授，請問叫我來是準備說些什麼？”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簡青就和海斯教授調換了位置，現在，主宰這場遊戲的，完完全全變成了簡青。他微笑著，還有心情對他打趣，“難道是準備在警官先生的眼皮子底下，再次要挾我嗎？”
海斯定定地望著他，許久，才露出一抹笑：“年輕人，我小看你了。
這次對弈，我輸得理所應當。”
“謝謝讚美。”簡青微笑，“我覺得不會有下一次了，您說呢？”
海斯：“簡青，事到如今，我還挺好奇一個問題的。”
簡青：“什麼？”
“你為什麼這麼讓一條人魚喜歡？或者說，為什麼在養育院這麼多員工裡，他隻願意選擇你？”海斯問。
隨著調查，人魚的存在已經不是秘密。
簡青沒有避嫌，而是沉默了一會兒L，終於回答道：“我想，是因為我向他釋放出了善意——教授，您知道嗎，最開始我第一次接觸塞繆爾的時候，他就說過很喜歡我。”
海斯揚起眉梢：“我知道這個，上次聽到了。”
“嗯，那您肯定還忘記了一句話——”簡青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塞繆爾說，他最不喜歡彆人騙他。在我之前，他最相信的就是你，教授，想必您這招鮮已經吃遍天下，最終也栽倒在這個地方，這其中感觸，你的心理應該比我清楚多了吧。”
如簡青所想的那樣，海斯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表情也變得空白：“可、可是……我一直把塞繆爾當作我的實驗對象來看……”
“但他把你當作‘父親’了。”簡青道，“您實在讓他……太失望了。”
他說完，不再停留，和站在隔音門外的警官先生打了個招呼，示意自己要出去了。
很快，海斯就發現了他的意圖，忍不住站起身：“簡青！”
他像是有些無措，微微搖著頭：“我真的……辜負了很多人嗎？”
簡青頭都沒回，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這得您自己去想了。我先離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五個小時後，完成了一切程序的簡青走出了警察局。
天色尚早，一輪金黃的太陽懸在空中，雲層稀薄，陽光熱辣得近乎有些刺眼。
簡青朝著海岸，小步快跑而去。
有一條人魚，正在等他回家。
·
兩天後，關於人魚的發現被公布在了國家星網上。
發布會是由原來的海斯教授的副手露西主持的。
她已經褪去了眉眼間的青澀，變得風度翩翩，說話辦事都極有條理，十分賞心悅目。
彼時，簡青已經成功和塞繆爾一起回到了青城，置辦好了房產，蝸居一寓。
他正泡在專程為塞繆爾打造的水池中，身邊擺著一個小桌子，上麵都是塞繆爾點名要的水果。
這條人魚沒吃過什麼瓜果蔬菜，一上岸就對簡青吃慣了二十幾年的食物充滿了好奇。
起初還是不屑——“這些東西哪有海裡的魚好吃呀。”
後來就變成了真香——“簡簡，想吃葡萄，塞繆爾可以擁有嗎？”
簡青自然順從。
他的小人魚，他豢養的小人魚，自然要好好精心的養起來。
沒人喜歡他，簡青會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