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蒼白,唇色淺淡,五官算不上突出,但組合到一起,就莫名生出一種讓人想要疼愛的脆弱和破碎。他就像是一張柔弱易破的白紙,等待著彆人親手將色彩塗滿他的全身,看著那雙淡漠的眼睛染上情.欲的顏色,身體為彆人的動作輕輕的顫栗,單薄的軀體為他打開……
陳淩目光垂落,自然又恣意地在他身上掃動著。
他很想嘗一嘗,曾經高飛在天上的、純潔不染塵的白天鵝肉的滋味,是否會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香甜。
他應該會答應的吧?他一定會答應的吧?
畢竟,他開出的條件如此豐厚,多年的情場經曆讓陳淩已經摸清了那些陷在泥沼裡的人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本來他還有更溫和的手段來對付簡青的,但這人實在是讓人惱火,不知道是不想理他,還是真沒有看見——
但不管怎樣,他都一定能讓簡青臣服於自己的。
“對不起。”簡青終於說話了,他抬起眸子,那雙本該含著淚水,目露傷心和懼怕的神色的眼睛卻顯得極其平靜,“我不會做你的情.人的,我的債務我能自己還,而且,我不怕他們鬨到公司——畢竟,他們也並不清白,到時候我報警抓他們,他們自己也撈不著好處。陳先生,前麵幾次我應邀,都隻是出於老同學的情誼,但這並不意味著您能夠操控我的意誌替我決定,以後也請不要來找我了,我不喜歡任何人,也不會走任何權色、錢色交易的捷徑。”
他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雖然仰著頭看著陳淩,但不知為什麼,陳淩卻覺得,這人是在俯視著自己。
那種高傲的、不屑的目光再次從簡青疲憊落魄的臉上閃現了一瞬,叫他回想起多年前,穿著一身藍白校服的少年站在領獎台上言笑晏晏、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心中的白天鵝,似乎從來沒有墜.落到泥潭中過。
陳淩手中執著的煙很快燒到了頭,熱意攀上他指尖,燒得滾燙。
“你……”陳淩張了張口,從喉嚨中擠出來的話卻沙啞難明,“你真的要這樣和我對著乾嗎?”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陳先生。”簡青扶著牆,有些艱難的站起來,長時間的勞作和疲憊讓他有些頭暈眼花,“也請您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您不是耶穌,也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我的。”
他近乎平靜的靠在肮臟的牆壁上,清澈的的眼中倒映著陳淩暴怒的模樣:“好、好啊!”
陳淩像是生氣極了,甚至於被氣笑了:“不管你,好啊。我看我不管你,還有誰願意要你,救你?!
你也就這點皮相了,真以為哪個男的都會為你傾倒嗎?”
他當著簡青的麵掏出手機,指尖顫抖著撥出了一個電話:“喂,你們現在過來,把他收拾一頓,明天去他公司鬨,就說他爹是老賴,現在簡青也不還錢,鬨大點……嘖,怕什麼?我給你們擔保,到時候你們最多就是個尋釁滋事,進去蹲幾天就出來了,我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簡青,像是要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簡青似乎並不覺得怎麼樣,安靜地凝視著他,像是在聽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
“嘖。裝什麼呢。”陳淩看見他那張清秀的臉就來氣,“你不怕?”
簡青閒適地靠在牆上,語氣閒散,像陳淩伸出手:“怕什麼,你不走?等會那些人就要來了……給我根煙吧。”
陳淩意外地看了簡青一眼,還是抽了根煙給他,冷笑道:“我當然要看看你怎麼挨打的。你現在這種樣子,真他.媽狼狽啊,簡青,你想到過你有這麼一天嗎?”
簡青並沒有點煙,而是在手指間把玩著,一邊微微歪著頭,聆聽著由遠及近的急促的腳步聲:“嗯,想過的。那你呢,想過嗎?”
“什麼?”陳淩皺著眉看著他,明顯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什麼想過,你是瘋了嗎?”
簡青微笑,當著他的麵,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錄音雲盤:“尋釁滋事,一起進去蹲局子的日子,想過嗎?”
陳淩徹徹底底愣住了——他沒想到,簡青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要是他明天真去報警的話,那他也脫不了乾係。
他咬著牙,給那些還沒來的追債人再撥了個電話:“你們他.媽的怎麼還沒來?!等下都給我把嘴巴閉緊點,不要說話,看到他就直接打,懂了嗎!”
“好!”
簡青夾著煙的手指輕輕地顫了顫,他垂著眸,自然向下生長的眼睫在昏暗的光線下投落一片小小的陰影,恰好遮住簡青的半邊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他強自鎮定的精神已經到了極限,剛才在陳淩麵前表現出來的都是假的。
現在的簡青頭昏腦脹,腦中又浮現出那些重複了無數遍的惱人聲音。
他們都在以一種奇怪的腔調,不斷斥責著他。
他的生命、他的表現、他的過去與現在,乃至於一個微笑的表情,那些聲音都在不斷地責怪著他,嗡嗡絮絮,像是腦子裡不知什麼時候鑽進了幾千萬隻小蚊蟲,在簡青的耳邊爭吵不休,根本無法抵禦。
是啊,陳淩救不了他,他不是耶穌,不是救世主——
那麼,還有誰能來救他呢?
不知為什麼,在紛至遝來的腳步聲中,在視野的黑暗裡,簡青的眼前浮現了在那張粉色卡紙上畫著的十字架。
神愛世人。而他跪伏在十字架下,等待著神的審判。
他想到的,能夠救他的人,竟然是那個跟蹤狂嗎?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簡青想。
但不知為什麼,他像是中了邪一般,在心底低低默念著:“請救我吧。”
請救我吧,請救我吧,請救我吧。
我願懺悔,為我心中的主。
霎那間,周圍的路燈如同聲控燈一般,一盞一盞地漸次熄滅,很快,整個小巷的單元門前就陷入了完完全全的黑暗。
簡青一怔,忽然覺得自己有了些力氣,腰虛腿軟的站直了身子,聽見了不遠處棍棒敲擊肉.體時傳來的悶響——
“啊——你他媽打錯……”
“打錯?老子打的就是你!還錢!”刀疤男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尤其可怖,“兄弟們,這個臭鴨子竟然敢這麼戲耍咱們,為了獎金拚了!”
簡青咬著下唇,猶豫兩秒,迅速地朝著剛剛來時的方向跑去——
那些追債的人認錯人了,把陳淩認成了他!
可是——簡青氣喘籲籲的想,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什麼神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