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這樣嗎?”季憑舟終於抬起頭,施舍似的望向了空茫的遠方。
明明是問句,卻被他念出了斥責的意味。
世界意誌終於不再發話了,在這場季憑舟和世界意誌的交鋒中,它敗得徹底。
季憑舟沒有在原地停留,慢慢地朝著前方走去,直到——
他看見了站在轉角處,不知道已經在那裡待了多久的簡青。
原先冷硬的心臟忽然輕輕地顫了顫,融化成了一堆能夠輕易戳破的血肉,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季憑舟停在了原地,望向他的目光仍帶著方才未褪的冷漠,可底色已經化成了淡淡的不安。
簡青……他怎麼來這裡了?
他也看到了他剛剛的樣子嗎?
季憑舟像是被這個對自己的詰問弄得一愣,反應過來,垂眸望向自己的右臂——
那裡斷裂的血肉還沒有生長完全,森森的白骨仍然裸露在冰涼的空氣中。他的腳下是無數他自己剛剛砍下來的肢體,相比現在自己的形象一定已經脫離了他在簡青麵前自己所希望的溫柔樣子。
那一定很醜陋吧,他想。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無限重生的怪物,滿身是血,站在簡青的麵前,和那些副本中形貌恐怖、毫無人性的怪物沒有什麼兩樣。
心臟不安的輕輕跳動,這微小的動靜卻也能撞得他肋骨生疼。
他……這是怎麼了?
季憑舟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能把自己和簡青從這樣醜惡慘烈的場景中摘出來,回到那些往日經過的幸福時光之中去。
最終,還是簡青先開的口:“季憑舟。你在乾什麼?”
……他沒有再叫他“憑舟”了,而是轉叫他的名字。
季憑舟抬起眸,卻不敢明晃晃地打量著簡青的神色,他想從那雙淡漠的、幾乎激不起任何一絲波瀾的眼中看出那個問題——
他是不是很厭惡他?
厭惡他從月光下走來、滿身是血的樣子。
厭惡他從原先那個溫柔體貼的男友的軀殼脫出後醜惡的樣子。
厭惡他對他表露出無可抑製的占有、難以壓抑的熱望的偏執樣子。
這樣的可能太大,大得他並不想知道答案。
季憑舟抿著唇,艱澀地開了口,嗓音在乾燥的喉嚨裡打著轉,沙啞難明。
“你……”
“你想去殺那些玩家嗎?”簡青打斷了他,那雙澄明清澈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季憑舟,沒有絲毫的遮掩躲閃。
季憑舟一愣,本就不清晰的思緒被牽引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他沒有隱瞞,而是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嗯。我想。”
“你殺了他們,你也會死的。”簡青說,“這樣真的值得嗎?”
他的臉蒼白得幾乎透明,瘦弱的身形在夜色中更顯單薄,仿若一張輕飄飄的紙片,隻要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
簡青望著他的眼睛,慢慢地朝他走來。
他並不嫌棄
季憑舟還未長好的肢體,甚至看上去也不在意他剛剛自斷臂膀和屠戮小怪的惡劣行徑,無比溫柔地投入了季憑舟的懷抱:“不要這樣,你不會這樣的,告訴我,對嗎?”
懷中盈滿的溫熱軀體很有存在感,提醒著季憑舟,到底什麼才是真實。
他的所求,他的執念,他的虛妄……
都隻是一個簡青而已。
簡青抬眸,觀察著季憑舟的神色,見他仿佛被自己說動,輕聲地勸說道:“沒關係的,現在這樣的你很好,我很喜歡。那些玩家是無辜的,他們不應該因為你的妄念而死去。我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不是嗎?”
他微合著眼簾,眸光在黑暗中仍然顯得清亮,窺覦著季憑舟現在的神色。
現在……現在,絕對不能讓季憑舟這邊出現岔子。
如果玩家在今天晚上全部死去,那麼,他也會隨著副本結束而刷新。但現在的他已經被副本認成了玩家,各路小怪都可以攻擊他,簡青不知道,身邊產生了變更的自己,“刷新”後到底會去哪裡。
他隱約記得,“七日之約”逃生遊戲的大廳有一個能量池,裡麵洋溢著整個副本空間所需要的能量。
也許,他會變成那些五彩斑斕的能量其中的一束。
對生的向往和對死的恐懼都是人類最基本的本能,簡青也不例外。
對他而言,現在能夠握緊的刀,隻有麵前的季憑舟。
但他不能被鋒利的刀刃割傷,才能更快準狠的找出整個副本的症結,尋求到解法,讓自己全身而退。
於是,這樣的情況下,安撫季憑舟,就成了必要的事情……
“但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和我們的目標背道而馳,不是嗎?”簡青條分縷析道,“殺了他們,隻會讓副本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結束,我們甚至沒有任何餘地去確認以後……那些剩下的玩家一共有三個,戰力稍微有些差,而且他們探索出的副本地圖也很小,更主要的是,這個副本的內核還沒有被我們破解出來……”
他的思緒順到一半,卻忽然被人打斷,停了下來。
“簡青……”季憑舟的聲音涼涼淡淡,在月色下清涼如水,“不要再說彆人了,說說我們之間的事情吧,好嗎?”
他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幾乎躬著身子,嘴唇輕輕地貼在簡青的手背上,微不可察的一開一合,像是某日睡夢中無意的囈語,每一字每一句,都滾燙到幾乎讓人心顫的地步:“我……愛你愛得,快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