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次足以毀滅整個地球文明的動蕩後,時間流轉,很快過了五年。
荊南大學內少了一位藺教授和學生,世界各處卻多了一對愛人的足跡。
他們到過冰島的萬丈雪原,看過挪威的漫天極光,遊覽過熱帶雨林的奇詭異象,見過帕卡瓦火山噴發時的火山灰如雨一般紛揚而下。
他們的足跡遍布愛人心中的每一個角落,各地的名建築都留下了他們的愛影。
在結束最後一個場地的遊覽時,遠在大洋彼端的荊南大學再一次投遞來了郵件。
他們之前寄來的郵件都石沉大海,沒有任何一個人給他們回信,看上去頗為淒慘。
這一次,他們像是洞悉了這對情侶的作風一般,換上了已經退休的簡青導師——鄭老師——來寫郵件。
“親愛的簡青……和你那位,你們在外麵還好嗎?”藺塵蹙起眉頭,修長的手指夾著紙張,眉目間閃爍著微微的嘲諷,“挺好的,要是不三天兩頭寄郵件過來說不定會更好。”
鄭老師明顯還對當初陳帆說過的話耿耿於懷,他後麵的口吻甚至還隱隱透出一點兒歎息的意味:“……闊彆五年,我們馬上就要舉行校友會了,希望你們能來。我們這邊的幾個已經退休的老師也要來。”
接下來,鄭老師的語氣像是有點難以啟齒一般:“這次校友會應該是由陳帆主持的——你們還記不記得他?就是你讀研究生的時候的師兄。”
藺塵眉梢一挑,明顯有些不開心了,對著剛醒後睡眼惺忪的簡青親了口:“記得啊,那麼大一個電燈泡,當然記得,當年他擋在我們中間的時候,簡直要把我的眼睛都給閃瞎了。”
簡青:“……”
他歎了口氣,最後一點瞌睡也被藺塵那個親吻弄得消失無蹤。簡青伸出手,從藺塵手中接過那張紙質郵件,掃視了一遍:“為什麼這次居然能請動鄭老師,他平時最不苟言笑的,他自己的同事們都不找他說話。”
等到目光落在最後一行的時候,方才還有些疑惑的簡青終於明白了——
“如果你們願意來的話,荊南大學那邊願意給你們最好的位置,也感謝你們在荊南大學生活工作和學習的時候做出的卓越貢獻——要是不介意的話,他們想請你們做一個講座。”
他恍然大悟——
難怪能請出鄭老師,原來真不隻是一個簡單的校友會那麼簡單。
這估計是陳帆那小子的主意,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陳帆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腦子有點不太好使的陳帆了,估計他們這次回去,還得叫他一聲“陳主任”。
簡青在腦海中想想除了這小子板著臉、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表情,忽然輕笑出聲。
藺塵捕捉了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狀似不經意地問:“笑什麼?”
簡青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回答:“想到了陳帆……”
這個名字剛出口,簡青就反應過來,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果然,下一刻,他就被連人帶被子一起按回了床上,細細密密的親吻如疾風驟雨一般落了下來,烙印在他額頭、耳垂、鼻尖和唇角。
窗外的巴塞羅那沉睡在薄霧之中,兩人嬉笑打鬨了一會兒,忽然都停了下來。
簡青麵露尷尬——這還是早上呢,他們就擦槍起火了。
為了接下來的一天兩人都能夠保存體力踏上路程,他們心照不宣的沒有亂動,保持著相貼的姿勢,安靜地沉在柔軟被子的包裹之中。
過了一會兒,等到灼熱的呼吸平息,簡青仰起頭,輕聲詢問:“那你想要回去嗎?”
之前荊南大學以及國內的很多組織都發過郵件來,但是其中的很多都在藺塵沒看見的地方,被簡青一一回絕了。
原因很簡單:他不想讓藺塵輕易的回到那片承載著他童年傷痕的故土,隻要看見熟悉的臉,也許就會提醒藺塵,想起那段不算好的往事。
那段時光中的人沒有對錯,每個人都帶著虛偽的麵具,推動時光的車輪緩緩向前。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再也不該提起了。
藺塵垂著睫毛,淺淡的天光從窗外斜斜地照映進來,映亮了他墨黑色的眼睛。
心照不宣的沉寂保持了片刻,終於,藺塵笑了起來,細長的眼尾淺淺勾起,聲音輕快:“去啊。”
往事被留在過去,他應該握緊愛人的手,勇敢地走向擁有對方的未來。
·
三日後,搭載著簡青和藺塵的飛機降落到了機場。
他們這趟回國沒有和任何人提前說,因此,沒有接機的人,也算落得清靜。
饒是如此,機場中的人潮洶湧,身高腿長的這對組合還是頻頻引來矚目。
簡青恍若未見,藺塵漠不關心,兩人取了行李,打了一輛計程車,先回了藺塵的房子。
藺教授在人類之間埋伏多年,還是積蓄頗豐的。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飄流在國外,國內的房子就一直被閒置著,也被定時上門的阿姨收拾得很好。
簡青沒來得及欣賞一下藺大教授的房屋裝潢風格,就被陳帆一個奪命連環call打破了計劃。
他有些無奈地接起,自然而然開了免提,下一刻,陳帆暴走的聲音就從電話那頭傳來——
“你們倆是不是回國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啊,現在到哪兒了?要我開車去接嗎?!”
簡青默默的把手機拿遠了點,有些忍俊不禁:“你怎麼知道的?”
“我還用想嗎?”陳帆痛心疾首,“自從前天你傳了通訊回來之後,我就翹首以盼你的回複,然而你真是夠鐵石心腸的!真是一點也沒想回我啊!”
他頓了頓,像是在安撫自己狂跳不止的小心臟:“……所以,我天天偷窺你的博客ip,終於回到國內了,我就立馬一個電話殺過來了。”
“你還挺仔細。”簡青說,“我們下午過去來得及嗎?”
“來來來,你晚上六點半來都來得及。”陳帆
還是很想自己這位小師弟的,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老淚縱橫,“小簡啊,你不知道啊,你走之後我吃了好多好多好多苦!那些人忽然要讓我當什麼學士,我想可能是因為那場你硬把我推上去的發布會的作用——我以為那就是終止了,然而更加恐怖的事情在等著我。成為該死的學士之後,我每天都得泡在實驗室裡麵,連大雞腿子都搶不到了啊……”
簡青微笑:“我在國外的時候,看見了你出版的刊物了。很不錯啊,我就知道你很行的。”
話糙理不糙,陳帆雖然有些時候反應慢,也不愛做事,但是作為一名國內頂尖大學的研究生,科研精神還是很不錯的。
陳帆一聽,就知道簡青並沒有共情大雞腿子消失在他的世界中的痛苦,剛要再說,就察覺電話那頭忽然一冷,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下一刻,屬於另一個人帶著譏諷的冷冽嗓音就從中傳出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雞腿先生。”
陳帆:“……”
陳帆:“沒有了,您請便。”
電話掛斷,簡青簡直能想象對方捧著手機心碎的模樣。
他撲哧一聲輕笑,招來藺塵的目光:“這次笑是因為什麼?又是陳帆?”
這次要是再說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也許藺塵真的要炸了,等會去會場把陳帆的腦袋揪下來當球踢。
簡青搖頭,避免了這樁慘案:“沒有,是因為你。藺塵……”
他真正意義上的笑起來,眼角沁處透明的淚花:“你簡直……太可愛了……”
藺塵:“……”
他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口袋中小白的臉,把這隻跟了他們五年多的小老鼠捏得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