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雪:“其實我自己水平有限,是隊友們前期打開了優勢。接力比賽是四個人一起努力的成果。”
記者:“今年霖大比去年進步很大了。”
棠雪:“是,學校領導有方,教練訓練科學,我們以後還會有更大進步的。”
謝主任偷偷地問褚霞:“她這,誰教的?”
褚霞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記者見棠雪答得有板有眼,意猶未儘,覺得挺好玩,又問道:“那你們現在得了金牌,最想感謝的人是誰呢?”
來了!就是這樣的時刻!棠校長坐在電視機前,聽到這個問題時,忍不住停止了腰板。
來吧,感謝你爸爸我吧。
四個老人家都是羨慕嫉妒恨然後表麵又裝作很不屑的樣子。
這時,電視上,棠雪濕潤靈動的大眼睛忽閃一下,對著鏡頭笑道:“我想感謝黎語冰!”
棠校長:“…………………………”
混蛋啊!!!
老人家們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以及幸災樂禍。然後他們在那討論黎語冰是誰。
棠雪似乎是想起來自己要回饋讚助商的使命,連忙又補充道:“還有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不,這種補丁完全不足以安慰棠校長他碎成八瓣的心臟。
那一頭,記者聽到棠雪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段感謝名單,尷尬地抹了一下額角。棠雪說完了自己的詞,又推隊友們,“快點,感謝詞感謝詞!”
隊友們都紅著臉說了自己要感謝的人。
記者感覺這群小姑娘真有意思,采訪搞得像開party。
采訪結束後不久,棠雪他們換了衣服,上了領獎台。
從領獎台下來,她飛奔著要出去找黎語冰。
半路上接到她爸的電話。
不用老爸開口,棠雪就知道他是興師問罪的,於是一疊聲地道歉:“爸爸對不起,這次小比賽咱就先讓黎語冰那廝嘚瑟一下,以後我拿了國際大獎再感謝您!說到做到!”
“棠雪,我有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啊?”
“按理說,你跟誰談戀愛是你的自由,我和你媽沒權利限製。但是黎語冰他……我想,我必須得先讓你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再考慮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
黎語冰站在昨晚那棵海棠樹下,他想著一會兒要對棠雪說的話,以及她可能的反應,他有點緊張,於是在海棠樹下踱著步,走來走去,一回頭,看到棠雪向他走來。
他朝她笑了笑。
棠雪卻沒有笑,走到近前,紅著眼圈看他。
黎語冰的笑容便散去。他心裡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黎語冰,原來你有那麼討厭我啊。”棠雪說。
黎語冰感覺仿佛有一盆涼水從頭上澆下來。
——
棠雪晚飯都沒吃,推說不舒服,回到酒店躺在床上發呆。褚霞以為她是身體透支累到了,於是給她打包了一些吃的,兩個男隊員把張閱微送回來時,順便帶了打包飯菜。
男隊員告彆後,張閱微看到棠雪傻愣愣地躺在床上,竟然不聒噪了,她有點奇怪:“喂,你不吃飯啊?”
“不吃。”棠雪蔫蔫地應了一聲。
“你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做人挺失敗的。”
“……”
一句話把張閱微給震驚到了,她簡直難以相信,有朝一日會從棠雪口中聽到這種話。張閱微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覺有點疼,確實沒做夢。
她把拐杖放在床邊,看著朦朧的夜色,小聲說道:“其實有很多人羨慕你啊。”
聲音太小,棠雪沒聽到,趴在那裡繼續憂傷。
棠雪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想起小學畢業時她和黎語冰信誓旦旦的約定,想到石沉大海的信件,打不通的電話,她真傻,怎麼會相信真的有被十萬塊錢永遠隔絕的友誼呢。
哦,那根本也不算什麼友誼,最多算單方麵的友誼。
她又想到更小的時候。最早最早,她確實是討厭黎語冰的。與其說討厭,不如說嫉妒更貼切一點。他是全世界最聰明、最聽話、最優秀的小孩,無論做什麼都比彆人好,老師家長都誇他。他們還是同桌,她總是被人和他放在一起比較,比較結果可想而知。就連她想去個迪士尼,他都能成為最大的絆腳石。
她真的做了很多對不起他的事。
大概,從那個時候,他的反感就已經深種了。
其實她後來並沒有討厭他了,甚至把他當好朋友了。但可能她真的做人有問題吧,也或者,不管好的壞的,都成為習慣了。但凡一件事成為習慣,沒有外力的破壞,就讓人很難有意識地去改變。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了,無從辯解。
棠雪越想越沮喪,拉過被子蒙起臉,在被窩裡縮成一團。
——
第二天,霖大速滑隊全員返校。
棠雪借口照顧張閱微,一直和她在一起,沒有同黎語冰說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值機的時候黎語冰想幫她拖行李,她把自己和張閱微的行李都攏在自己身前,推著朝前走。
黎語冰看著她沉默的背影,心口一陣陣的抽痛。
怎麼會搞成現在這樣。
到底要我怎麼做。
張閱微拄著拐杖偷偷觀察黎語冰,問道:“你們怎麼了?”
“沒事。”黎語冰搖了搖頭。
……
回去的一路上,棠雪一直沒和黎語冰講話,黎語冰快要被她逼瘋。許多人都察覺到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出現了問題,又不敢問。
晚上速滑隊聚餐,黎語冰在棠雪去餐廳的半路上堵她。
棠雪正在和隊友一起走,那幾個隊友本來和棠雪是一副好姐妹兩肋插刀的熱絡,一看到黎語冰來截她,呼啦啦,都跑了,把棠雪留在原地。
挺好,她用一塊金牌立起來的威信,還不如黎語冰一張臉管用。
“我們談談。”黎語冰說。
棠雪仰著頭看他,看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巴,看他鼻梁旁邊那粒小小的痣,那是她欺負他的罪證。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對不起。”
黎語冰怔了一下。
“對不起,”棠雪又重複了一遍,她的目光暗淡下來,低著頭,說道,“我以前總是欺負你,還成了你的童年陰影。我對我做過的事情感到抱歉,我……我其實沒有真的想過傷害你。而且後來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因為習慣了。但是我也不能用年少無知來為自己開脫……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棠雪無奈地抓了抓頭。
黎語冰很久以前是希望棠雪跟他道歉的,可是如今她真的道歉了,他又難過得要命。她低頭,她客客氣氣地跟他說對不起,讓他感覺到一種有如實質的距離感,橫亙在他們之間。
“我不想聽對不起。”黎語冰脫口而出道。
棠雪現在不知道怎麼麵對他,她低著頭想往前走,黎語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要說對不起。要說對不起,也該我說。對不起,棠雪,是我騙了你。”
棠雪抬頭看他,他發現她眼眶是紅的。
“黎語冰,我其實挺難受的。”她說。
黎語冰看著她眼睛上蒙著的淚水,他心裡像是卡著一根針,呼吸一下疼一下。他抓緊了她的手腕,輕聲說:“那你說,我該怎麼做,你才不會難受?”
棠雪低頭掙手腕,想要掙脫他,“你先放開我。”
“你先告訴我。”
“黎語冰,你彆這樣,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棠雪情急之下,抬高聲音。
路過的人們被聲音驚到,都看著他們。
黎語冰隻好放開她。
——
那之後兩人連著兩天沒說話,夏夢歡感覺她們家大王就像一棵缺水的小草,整天蔫頭耷拉腦,沒精神。
嘖嘖,愛情啊!
第三天,棠雪接到蔣世佳的電話。
“嫂子,冰哥在酒吧喝多了撒酒瘋,你能不能來管管他?這要是被警察弄進去留了案底,他可能要被學校開除。”
棠雪一聽坐不住了,連忙換衣服出門。
夏夢歡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問道:“大王你乾什麼去?”
“出去走走。”
“帶傘,外邊下雨呢!”
“哦。”
……
蔣世佳放下手機時,黎語冰看著他,說:“我什麼時候撒酒瘋?”
“咦,冰哥你沒撒酒瘋是吧?行,那我現在就打給嫂子,告訴她,冰哥他,沒、撒、酒、瘋。”蔣世佳說著,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機。
黎語冰一把按住他。
蔣世佳冷颼颼一笑,“我特麼一個單身狗,整天管彆人談戀愛的事兒,我上輩子到底殘害了多少小生命,上天要這樣對我。”
正說著,有個姑娘走過來,打扮得時尚靚麗,長得還挺漂亮,身材也好,腰是腰腿是腿。姑娘走到他們麵前,想請他們喝酒。
黎語冰悄悄對蔣世佳說:“你脫單的機會來了。”
結果蔣世佳把他的肩膀一摟,:“妹子你知道嗎,我是他唯一的男人。”
姑娘識趣兒地走了。
黎語冰抖開蔣世佳的手,“不脫單了?”
“我喜歡單純的,就咱們學校的女生就挺好的,這個……吃不消,吃不消,哈哈。”
……
棠雪一進酒吧,蔣世佳就看到她了,他連忙提醒黎語冰:“嫂子來了,你快點撒個酒瘋。”
“怎麼撒?”
“喝醉了不知道什麼樣?哎我說你們南方人都不喝醉的嗎?”
“喝的。”黎語冰乾不來裝瘋的事,乾脆往桌上一趴。
蔣世佳揚手,棠雪朝他走過去,看到趴在桌上的黎語冰。
“剛鬨過,”蔣世佳解釋道,說著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都不敢惹他。”
考慮到黎語冰的武力值……棠雪竟然有點信了。
她輕輕拍了拍黎語冰的肩膀,叫他:“黎語冰?黎語冰?”
黎語冰趴在桌上,側著臉,黑色的發絲蓋在額前。他聽到棠雪呼喚,緩緩地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兒,乾淨瑩亮,目光尚未聚攏,帶了一點初醒時的懵懂迷茫。
他這樣子有點乖巧,棠雪竟然想摸摸他的頭。
“黎語冰。”棠雪又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意圖喚醒他的神誌。
黎語冰從桌上直起腰,靠在椅子上,“嗯”了一聲,看著棠雪的臉。
“黎語冰,跟我回去。”
“嗯。”
棠雪握他的手腕,黎語冰像個超級無敵乖寶寶,她讓乾嘛他就乾嘛。她拉著他往外走,他就寸步不離地跟著。
走到門口,棠雪彎腰撿起自己的雨傘,撐開,走下台階。
黎語冰沒有被牽走,他立在門口看她的背影,有點委屈。
棠雪扭頭,“裝醉裝夠了嗎?”說完,不再看他,轉身就走。
雨不太大,但是地上已經積了不少水,棠雪低頭挑選著落腳的地方,儘量不讓鞋子浸濕。正走著,她突然被人從身後環抱住,冷不防落進一個懷抱裡。
棠雪嚇了一跳,“喂!”
他牢牢地抱著她,從身後用下巴輕輕蹭她的頸側,鼻端帶著酒氣的火熱呼吸,全噴灑進她的衣領裡。
然後他低聲說,“棠雪,你這個混蛋。”
“黎語冰,你神經病,我怎麼混蛋了?”
“你就是混蛋。從小就是混蛋,長大了更混蛋。我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混蛋。”
猝不及防這樣被表白了,棠雪又氣又笑,又心裡酸酸甜甜的不像話,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黎語冰還在控訴她:“你還想道歉,如果你真的想道歉,那你就把自己賠給我。這樣才算補償。”
“黎語冰你怎麼這麼無理取鬨呢……哎喲!”一陣驚呼。
黎語冰咬了她的耳朵。他下嘴的力道很輕,但是那種堅硬的異物硌在敏感耳廓上的感覺,讓她有點不適應。咬完了,他還用舌尖舔了舔。柔軟有力,火熱濕潤的舌尖,掃過她耳朵上的肌膚,那感覺真是要命。
棠雪一陣臉紅心跳,偏開腦袋想躲,他低著頭追,追著舔她耳朵。
“你彆彆彆彆……”棠雪講話帶著顫音兒。
“你說,你是不是個混蛋。”黎語冰說,帶著酒精的呼吸全噴到她臉上。
“黎語冰!”
黎語冰終於縮回腦袋,不逗她了,但是手還沒放開,始終牢牢地抱著她。
“黎語冰,”棠雪緩緩地呼吸,找回了一些神誌,她問,“你是不是挺討厭我的啊?”
“我有的時候是會討厭你。”
棠雪聽到這裡,鼻子尖兒一酸。
“但我更多時候,無法控製地喜歡你。喜歡你,特彆喜歡你。嫉妒你身邊的男生,嫉妒喻言,嫉妒邊澄,你跟彆的男生說話,我都會嫉妒。”黎語冰說著,又用下巴蹭她頸窩,語氣竟然帶著一點淡淡的憂傷,“感覺自己像生病了。”
棠雪心裡酸酸漲漲的,抬手蹭了蹭鼻尖,說:“那你以後不許討厭我了,隻許喜歡我。”
“那你做我女朋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