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悅看到他這副有口難言的表情, 立即在心中拉響警報:“跟我過來,我想我們需要單獨談談。”
訓練基地中自然也常備了祁悅的辦公室,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來。
“你和哈伊杜克的合同還剩多久?是自己私自跑出來的嗎?”祁悅頭疼的看向麵前的男孩,他一副自己做錯事的樣子低頭局促的用拳頭反複緊攥住衣角。
“不, 我和哈伊杜克的合同已經結束了, 就在上個賽季結束之後。”帕特裡奇立即反駁, 他才不會做出背叛哈伊杜克的事情呢, 永遠不會。
“這不對,弗萊徹和萊茵是到哈伊杜克考察的你對嗎?如果你的合同已經結束了, 他們怎麼去看你的比賽?”祁悅立即找到矛盾之處,他現在已經有些不悅了, 並且在心中對帕特裡奇的評分有所降低,他討厭不說實話的人。
“我從十五歲開始就在哈伊杜克踢球了,那裡是我的家。上賽季開始我在聯賽裡進球開始變得更多, 這原本是好事, 我正準備和俱樂部續一個長約的時候, 馬米奇先生打來了電話,他希望我去薩格勒布迪納摩,免費的過去。”帕特裡奇聲音裡甚至帶有一些哽咽。
祁悅心中原本的不,立即轉化為愧疚,為之前對他的誤解。歉意的走到他身邊寬慰保證:“放心, 這裡是英國, 茲德拉夫科·馬米奇的手可伸不過來, 我們會保護你的, 我保證。”
為了迎接萊茵從克羅地亞發掘的天才,祁悅是好好補過功課的。
茲德拉夫科·馬米奇在克羅地亞可以稱得上是手眼通天,他的權勢橫跨黑白兩道,在克羅地亞足壇簡直無法無天,在那裡,如果不願意當他的傀儡,就意味著足球生涯的永遠終結。
克羅地亞的好苗子,他都會逼迫他們從小與自己簽訂不平等的漫長合約。作為“經紀人”,他甚至要求這些球員終身為他上繳20%的收入,這還不算他侵吞掉的球員轉會費和簽字費。
如果隻是經濟上的損失,一些球員或許會忍耐,但他還會威脅球員家人的安全,以此來脅迫他們進行不道德的踢球,簡單來說,他會為了攫取利益,逼迫球員踢假球,甚至是在歐冠賽場上!迫於克羅地亞政壇某些人和他勾結在一起,這種情況持續多年卻沒人能插手。
克羅地亞的球迷們甚至乞求國際足聯或者歐足聯能夠介入,但二者作為非政府組織卻對此無可奈何。難道他們要給克羅地亞國家隊禁賽嗎?還是取消克羅地亞聯賽冠軍參加的歐冠資格?這無疑會讓已經陰雲密布的克羅地亞足球環境更加雪上加霜。
“哈伊杜克沒有辦法,取消了和我的續約,主席先生想要幫助我,所以讓我在沒有合同的情況下,也繼續在那裡訓練踢球,之後又偷偷找關係聯係了弗萊徹先生,想要讓他把我帶走。主席先生告訴我隻有離開克羅地亞,到這裡踢球,我才能有一個屬於職業球員的未來。可是我這個笨蛋,在萊茵先生去的那天卻把事情搞砸了。我的球鞋被人動了手腳,最後隻進了一球。我知道一定是馬米奇,他想讓我和我的前輩們一樣,屈服於他,給他當一輩子的傀儡和賺錢工具。”帕特裡奇的聲音裡充滿憤怒,“我才不怕他,我本來就是沒人要的孤兒,如果不是哈伊杜克發現了我,誰知道我現在正做著什麼呢?我寧願不踢足球,也永遠都不會踢假球,這是對這項運動的侮辱。”
“好小子,有誌氣。”祁悅伸出拳頭和他撞了一下,“這幾天你就住在訓練基地,我會為你安排房間,你先和其他球員一起訓練。俱樂部會儘快擬訂合同與你簽約的。”
“謝謝您,祁先生!”
“弗萊徹住在哪?”祁悅在帕特裡奇離去後,立即撥通了維克爾的電話,“大衛·弗萊徹,我們在東歐的那名球探......是的,我知道他遞交了辭呈,我有些事情需要找他確認一下......不用,我不需要你陪我去,你繼續和曼城那邊談判,罷訓的事情不用管,如果曼城不願意出五千萬,就讓他再在這裡踢一年......我當然不擔心,應該擔心的是文森特,賽季開始後,他如果還是這種態度,就直接把他放在板凳上......不用擔心,我今天見了勞倫斯教練,他說洛倫夫在中鋒的位置上無與倫比......不不不,和馬洛卡及本菲卡的談判繼續進行,我們下賽季有足總杯和英超兩個比賽要進行,一名中鋒遠遠不夠。”祁悅掛掉電話後,耳邊仍然縈繞著電話線那邊,憂心忡忡的維克爾嘮嘮叨叨的話語。
可能現在全俱樂部上下,除了自己都深陷焦慮。既有對文森特離開後,對球隊未來的不確定,也擔心祁悅真的固執己見,咬緊5000萬鎊的天文數字不鬆口,最終讓合同隻剩一年的文森特砸在手裡,隻能明年眼睜睜的看著他免費離開。
但祁悅堅決不會同罷訓這種行為妥協,他要通過這件事樹立起俱樂部的形象,QPR既不是球員超市,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放走球員;同樣也不是跳板,讓球員在這裡練級,然後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離開。想要QPR的球員,要麼出得起這裡開出的價格帶走他們,要麼就體麵點自己選擇放棄。
程功從維克爾那裡知道了祁悅要單獨去找弗萊徹,對於這個祁悅一來就辭職的球探,他可沒什麼好印象,因此顧不得由於祁悅的“不信任”而產生的那點小彆扭,立刻找到祁悅。
“怎麼了?”祁悅看著神情緊張的程功。
“小少爺,我能和你一塊去嗎?”程功心臟微緊,害怕得到拒絕的回答。
“上來吧。”祁悅朝副駕駛指了指示意。
“好的。”程功得到他肯定的答複,聲音都輕快不少。心裡決定,以後一定要更加努力的工作,來重新贏得小少爺的信任。
“你好,你們是?”弗萊徹有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和雜亂無章的胡子,衣服褲子都皺巴巴的,看起來像是好幾日沒出過門。
“你好,請問是弗萊徹先生嗎?我是祁悅,QPR的新任CEO,這是我的助手,也是現在俱樂部的副總經理,程功。”祁悅沒怎麼嫌棄他這不修邊幅的樣子,主動伸出了手。
弗萊徹卻拒絕與他們握手,皺眉不耐煩的說道:“彆來騷擾我。”說罷就要關上大門。
程功反應迅速的攔了一下。
“弗萊徹先生,我想我們之間有一些誤會。今天萊茵先生帶來了一位完全不符合我們要求的羅賓·洛維奇先生,說是您推薦的,那一瞬間我十分失望。可是之後我又遇到了一個叫盧卡·帕特裡奇的小夥子,他的表現出色極了。我想這中間一定有著什麼誤會,所以才冒昧的過來打攪您。介意和我聊聊嗎”
“帕特裡奇過來了?他自己一個人?”弗萊徹終於不再是一副“我很煩,你們快滾”的表情,而是十分關切的追問。
“是的,他看起來很不好,好像經過了一場逃難。”祁悅回憶著帕特裡奇今天遇到他時風塵仆仆的樣子,“好在他有著出色的雙腳和無與倫比的天賦,教練組很滿意,我們正在商量為他提供一份一線隊的合同。”
“你們願意簽下他?”弗萊徹表情十分震驚。
“所以我想我們之間一定存在些許誤會,否則你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對嗎?”祁悅耐心的繼續解釋。
“你們先進來吧。”弗萊徹終於不再將他們拒之門外,但仍然覺得自己處在夢中,俱樂部不是自己看好帕特裡奇,想把他帶回來,而威脅要毀掉自己的家庭和事業嗎?怎麼突然又把人簽下了。弗萊徹隻覺得自己現在一頭霧水。
“事情就是這樣。”弗萊徹此時說起來還重重的喘了口粗氣,憤憤不平的瞪著坐在對麵的祁悅和程功。
“所以你是說,在你發現帕特裡奇是個絕佳的好苗子之後,立即聯係了俱樂部,萊茵親自過去,告訴你俱樂部上下對此事十分重視,卻在最後關頭反過來威脅你,說你這次要帶帕特裡奇離開的行為害俱樂部差點得罪馬米奇,喪失以後在克羅地亞買球員的機會?而我,我這位新來的CEO,為了平息那位克羅地亞足球圈大鱷的怒火,要求你自己體麵一點辭職離開?”祁悅隻覺得自己人在倫敦坐,鍋從天上來。
“難道不是嗎?”弗萊徹從堆積著各種垃圾的桌麵上翻出來一張俱樂部的決定書,上麵清晰的寫著經由俱樂部決定,免除大衛·弗萊徹的所有職務,而落款正是昨天,上麵還蓋著俱樂部的印章,看起來確實是真文件。
祁悅將它拿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又遞給程功,看到他點頭,這才確定,這還真是俱樂部的官方印章。
“我們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決定。事實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辭職的。萊茵告訴我,有其他球隊邀請你,許諾給你更高的職位。”祁悅看著對麵氣呼呼的人,覺得先要把自己身上那口莫名其妙的鍋給卸下來。
程功看著弗萊徹懷疑的目光立刻幫祁悅出聲:“我作證,你可以去問俱樂部裡的任意一人,我們從沒下過這種決定。最近新聞鬨得沸沸揚揚的你都沒看嗎?文森特罷訓要去曼城,全俱樂部上下都在處理這件事情,哪還有精力開會研究你是不是得罪東歐大鱷了。”
弗萊徹三天前在克羅地亞被迫辭職就一直處於封閉狀態,今天才回英國。自然還沒接收到這個消息。
不太信任的打開手機,隨意的看了看轉會期新聞,這才不可置信的說道:“文森特竟然罷訓,太出格了。當年他膝蓋受傷還是俱樂部出錢幫他治療,為他複健,整整一年的時間,都耐心的等待著他,在他傷愈複出低迷的那段時間,也沒放棄他,現在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是一手發掘文森特的人,對其中的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此刻被這個大消息轉移了注意力,立即憤憤不平起來。
“弗萊徹先生,文森特的罷訓不用在意,我不會讓步的。”祁悅有些好笑的看著對麵輕易偏離了話題的人,不得不出聲將他拉回來,“我需要您出具一份書麵的報告,關於這次事情全過程的,可以嗎?”
“當然。”弗萊徹回過神來,也明白自己是被萊茵擺了一道,因此很乾脆的答應了下來。
“除此之外,我還想問問您,弗萊徹先生,您願意重新回到QPR,接替萊茵先生離開後留下的球探主管職位嗎?”祁悅早在看到那封蓋有印章的免職書時,就知道這事情背後肯定又有費因斯的影子。
這件事情過後,弗萊徹一定會堅決站在他的對立麵,和自己綁在一條船上,同時從帕特裡奇這件事就能看出來,他是一位眼光精準且人品值得信任的人,讓他接替這個職位再適合不過。
弗萊徹三天前剛剛痛苦的失去自己最愛的工作,現在突然被告知不僅工作回來了,自己還升值了,瞬間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稍等。”
說罷這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就風一樣的奔赴至衛生間,在將自己的頭泡進浴缸的涼水中,確認自己清醒後,發現祁悅和程功還坐在那裡,立刻驚喜的高聲叫嚷道:“所以我剛才不是在做夢。”
“所以我可以理解為您願意回到QPR?”祁悅忍不住展顏輕笑。
“當然,我是說,謝謝您,祁先生,謝謝您原諒我之前的無理,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為俱樂部找到更多好球員的。”弗萊徹激動的不能自已,連連高聲保證。
“是我應該謝謝您,在我們的工作發生重大失誤後,仍然願意回到QPR繼續工作。”祁悅再次朝弗萊徹伸出手。
這次這位壯漢毫不猶豫的用力握住,手勁大的好像怕一鬆手,眼前的一切都會消失一般。
祁悅和程功離開的時候帶著弗萊徹親筆書寫的情況報告書,祁悅在盤算著明天怎樣發難效果比較好,他極其希望借著這件事情讓球隊經理霍恩一起滾蛋,在看到弗萊徹那封辭退通知上的印章時,他就知曉一定是霍恩這個費因斯的嫡係乾的“好事”。
隻是這還遠遠不夠,霍恩完全有理由狡辯這與自己五關,萊茵那邊也不一定會把他牽扯出來。
祁悅在心中告誡自己,要更沉穩一點,像叢林裡的獵豹,對著獵物的致命點一擊即中,不給他任何喘氣的可能。
程功則坐在副駕裡儘職儘責的通知著俱樂部所有管理層,包括號稱自己最近剛回英國的費因斯,告知明天有重大的臨時會議,務必請所有人都到場。
“費因斯過來嗎?”祁悅左手支著頭,右手撥弄著方向盤。
程功聳聳肩:“他身體不適。”
“霍恩呢?”祁悅嗤笑一聲,費因斯這個老狐狸,肯定是知道萊茵的事情敗露了,這才縮著不出麵。
“霍恩之前忙國際冠軍杯的事,累著了,醫囑要休息。”程功對這兩個總湊在一起狼狽為奸的人也算是服氣。
“球隊經理位置重要,工作繁重,如果霍恩身體有恙的話,我不介意換個人,讓他先好好修養。”祁悅厭煩了他沒完沒了的小動作,開始思索以此為反戈一擊讓他滾蛋的可能性。
“小少爺,彆衝動。”程功和他接觸這麼久,也知道他性子硬,有障礙第一反應永遠不是怎麼繞過去,而是要直接把前麵移除一條平地,讓自己能舒舒服服的走過去。
霍恩確實惹人厭,但他在俱樂部工作二十年,上上下下關係處理的非常不錯,祁悅隨便拿個借口就想發作,還真不能得到大家的認同,不僅如此,還會讓其他的老員工心寒。
“嘖,麻煩。” 祁悅癟癟嘴,無奈收斂起借此炒掉霍恩的想法。
第二日,祁悅抵達自己辦公室的時候,維克爾已經一臉肅容的等候在那裡了。
“先生,還好您讓我去調查了,我沒想到萊茵會做出這種事情。”說著將一遝厚厚的資料交給祁悅。
祁悅大致翻閱一遍,情況和他所想沒有太大差彆。
無外乎萊茵私下拿了馬米奇的回扣,二人沆瀣一氣。馬米奇甚至許諾,QPR如果簽下洛維奇,轉會費到賬後,願意給萊茵分成10%。再加上背後有費因斯撐腰,難怪萊茵會膽子這麼大的鋌而走險了。
“維克爾先生,謝謝您的這些資料,非常出色,您的工作能力無與倫比。”祁悅這聲讚賞真心實意,一晚上就能調查出這些東西,證明當時他願意再次給維克爾機會的選擇十分正確。
“不,萊茵還是在我離開球探主管職位後,向俱樂部推薦的。當時他和弗萊徹兩個人都十分具有競爭力,我認為弗萊徹眼光足夠精準,但處事不夠圓滑,這才再三衡量,推薦了萊茵。”維克爾沒想到自己的老下屬會乾出這種事,“我很抱歉,先生,因為我當年的抉擇失誤,差點給俱樂部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僅僅是一比轉會費,俱樂部還能承受。如果真的把洛維奇買回來當主力邊鋒培養,對俱樂部戰績的打擊才是不可估量的。一支足球隊所有的工作都是為成績和勝利服務的,其他方麵出問題都是小事,影響到球隊成績就是毀滅性的災難了。
“過去的就過去了。比起萊茵這檔子惱人的事情,我更開心的是,我們都很看重弗萊徹先生的能力,我想重新聘請他回來,做我們的球探主管。”祁悅率先對這位球員引進方麵的行家告訴了自己的最新決定。毫不意外的得到他全力支持。
再加上昨天已經在電話裡溝通過的勞倫斯,主教練和引援主管二人的認同,讓弗萊徹的上位已經無可阻擋,此事勢在必行。
萊茵對於一直處於保密狀態的會議內容心有所感。從進入會場開始就顯得坐立不安。
其他工作人員看到他焦躁的樣子,還出聲關懷:“萊茵,你這是怎麼了?是家裡有什麼事嗎?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是的萊茵,如果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你請假缺席今天的會議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祁先生你還沒接觸過,雖然他不苟言笑,但我們都知道他是個好人,一個十分體諒下屬的老板。”
祁悅比起前老板費因斯,沒有那麼多對形式上的要求,更不需要處處特彆化來彰顯自己的權威。此前在中國的時候,即便回到自己的大本營,他也依舊和大家一樣,出行隨隊坐統一預訂的車輛,住宿也和球員們一個標準,直到全隊放假的那天才回了一趟祁家。
而在最近所有人都因為轉會期各項事宜忙得腳不沾地時,他也總是最早過來最晚走。餓了和大家一樣,塞兩塊披薩就能對付過去。他自己做事雷厲風行的同時,對下屬也隻有工作上的要求。他們隻要把分內的工作做好,即便當麵和祁悅頂撞,他也能一笑而過。
因此這段時間祁悅在俱樂部工作人員中留下了十分良好的口碑。大家看到萊茵不安的樣子,紛紛出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