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二公子倒也不必如此,我等皆是心懷忠良之人。”
陸遠之接了二皇子倒的酒,一飲而儘之後,又將目光放在窗外。
此時的距離剛剛已經過去了許久,以他的目力也隻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擁著那頂轎子緩緩朝遠處而去。
“隻是這林家娘子,倒是可惜了。”
他笑了笑,有些感慨的歎了一口氣。
這話一出,二皇子眉頭暗自一皺,隨後不解的看著陸遠之問道:
“怎麼可惜?”
陸遠之看著二皇子表情的變化,嘴角緩緩翹起一抹笑意道:
“佛門欲以此事揚名大雍顯聖,道門又豈會讓他輕易得逞?真正精彩的好戲還在後頭。”
說著,他便垂頭輕輕的撚著手中的玉板指,不再言語。
隻是他不說話,二皇子卻是眸中閃過一道精光,脫口而出道:
“天子腳下,道門還能草菅人命不成?”
陸遠之挑了一下眉頭,將目光放在宋鈺的臉上,又在二皇子的臉上轉悠了一圈,隨後幽然道:
“草菅人命倒是不至於,但叫林家娘子恢複本來麵容,亦或者發瘋變醜什麼的……卻是易如反掌。”
“啊!”
二皇子猛得握緊手中的玉杯,語氣之中隱隱帶著驚怒。
“哦?”
陸遠之似注意到了二皇子的動作,他恍然道:
“據說林家素娘乃是後宮林貴妃的妹妹,也算得上二公子的親戚,怪不得如此驚慌。”
聽到他的話之後,二皇子勉強一笑道:
“的確如此。”
“嗬嗬。”
陸遠之並未接話,隻是笑而不語。
宋鈺在一旁深深的看了一眼陸遠之後,對著二皇子笑道:
“你莫慌,這京中不是有我恪物司嘛,回頭我去找道門的紅雲老道說上一二,不看僧麵看佛麵,想來他倒也不會為難一屆女流。”
陸遠之隻是笑嗬嗬的點頭附和,也不接茬。
種子已經種下,接下來如何操作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不說這些了,許些小事罷了,切莫因此壞了我三人的雅興,來吃酒……”
“來,乾了!”
“…………”
法安寺,某間小屋之中。
“阿彌陀佛。”
玄殊眯著眼睛看著自己手中那小巧的物件兒。
正是那日的被伏虎追逐出去卻找尋不到的人激射而來的小木筏。
身為佛門的菩薩,當日這木筏激射而來的時候,他便已經用六識隱隱捕捉到木筏主人的身影。
如果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
“啾!”
一道身影趁著夜色,猛然出現在屋外的小院之中。
透著月光,看清來人的相貌以及衣著之後,玄殊的臉並未有任何的驚奇:
“施主來了?”
他的聲音柔和無比,傳入院中那人影的耳朵之中。
“嗯。”
人影的聲音之中帶著一抹莫名的意味:
“玄殊菩薩倒是好雅興。”
“嗬嗬。”
玄殊輕輕一挑座下的蒲團,下一刻蒲團便隨著一股無形的力量飄向外麵那人前的石凳之上:
“施主先坐吧。”
“你對我來似乎並不奇怪。”
那人影挑了挑眉頭,趁著夜色露出一道青色的衣衫,他絲毫不客氣,直接坐在了玄殊投來的蒲團之上。
“那日施主投射木筏,貧僧便已經料到這二日施主會來。”
“嘖,怎麼也沒想到你居然能猜得透我的意圖。”
人影輕輕的嘖了一聲,饒有興趣的看著玄殊。
“木筏在我佛門之中本就有渡苦海之舟的意思,其實貧僧原本並不打算在林家娘子複來之後便為其恢複容顏,不過看到施主的木筏之後,卻是改變了注意。”
玄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那道人影的麵前,臉上帶著悲苦之色。
“哦?”
人影聽到玄殊的話之後,臉上閃過好奇之色,聲音帶著疑惑問道:
“那你是如何想的?”
玄殊輕輕撚了一下自己手中的佛珠,目光看向月光之上:
“貧僧本欲先答應其遊街三日之後回到寺中,言其心不誠,絕其念想。”
“待她心灰意冷無有生欲之後,再製其自殺之景,隨後貧僧顯化,我佛慈悲,救其活命,如此一來,不廢任何寶物法力,便能將我佛宣揚光大……”
說到這裡,玄殊麵無表情的看向人影:
“卻不曾想施主出現了。”
“嘖,真是陰毒啊!”
人影聽到玄殊的話之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若是聽你的遊街三日,回來之後發現你恢複不了他的容貌,必定心死自殺,就算她能看得開,你也會暗中製造她“自殺”的場景。這個時候法安寺必將會成為眾矢之的,被民眾所唾棄,甚至是厭惡,還很有可能會打上門來……”
“而這個時候,你再突然顯身,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其“救活”這樣一來……”
說到這裡,那青衣人影十分複雜的看向玄殊:
“那些曾唾棄過,厭惡過法安寺的群眾必將會因心中愧疚而對佛門深信不疑,而經曆過如此一波三折,那些原本對佛門沒有什麼看法的百姓也定然會改善對佛門的看法……”
良久之後,人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愧是佛門菩薩,手段當真叫人意料不到。”
玄殊仍然是麵無表情,他隻是歎了口氣道:
“隻是施主從中橫插一道,攪了貧僧如此完美的計劃,原本應是如日中天的法安寺,卻是也隻落了個“善”名。”
“這麼說,倒是我的不對了?”
那人影揚了揚眉頭,轉過臉,看向了玄殊。
“不,施主的到來,不僅是法安寺,對我整個佛門來說,都是蓬蓽生輝!!”
玄殊菩薩深深的看著那人影,臉色十分鄭重,從他那柔和的眸子之中,依稀能看到一抹倒影。
倒影之中,正是恪物司宋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