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子到登帝,再到退位閉關,他的父母總是先一步的將自己拋之於後,沒有問過自己就擅自離開,他們總是相信自己能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就像所有人期盼他成為的那樣。
而他,獨自一人封閉在洞府裡,不知不覺竟也過了這麼多年。
當父母去世後,再沒有人敢走在自己前麵,更沒有人會回過頭等他。
秦陌羽見沈墨傻傻地站在那裡,心裡嘀咕如果沒有人給自己帶路,恐怕自己走一晚上也回不去皇宮,隻能扁著嘴走向沈墨。
“走了。”
秦陌羽頭也不回的拉住沈墨的手臂就往前走,眼裡隻有皇城裡的萬家燈火。
夜晚的燈,總是柔和又明亮的,那是為了照亮迷途的遊子,照亮回家的路。
但縱然萬家輝煌,沈墨看到的卻隻有秦陌羽眼睛裡倒映的燈火。
那是什麼?
人群中摩肩接踵,沈墨卻隻看到秦陌羽一人。
他想。
——那是天上落下的太陽。
…………
沈默說的果然沒錯,夜晚的皇城也格外熱鬨,穿梭在大街小巷的秦陌羽感覺自己仿佛掉進橘黃色的海洋,秦陌羽走在其中,煩躁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了抓著沈墨的手,全副心神沉浸在四周的景色裡,所以沒有看見身後沈墨眼裡複雜的感情。
這麼熱鬨的夜市自然少不了小商小販,有一處皮影戲表演台吸引了不少小孩駐足觀看。
即使是混在平均身高不到自己腰間的小孩裡堆,秦陌羽也毫無心裡壓力,他聚精會神盯著表演的模樣和旁邊的小孩如出一轍。
“塘前路過,打眼一看竟是……。”
這場皮影戲唱的故事類似於秦陌生羽上輩子聽過的白蛇傳,也是將妖修愛上人類,結為夫妻卻因為種種原因分開的。
故事很老套,聽了開頭就能猜到結尾,但唱戲的人唱出來依然扣人心弦,讓人忍不住跟著故事裡的主角歡喜而歡喜,悲傷而悲傷。
秦陌羽聽著正入迷,忽然被沈墨拍了拍肩膀。
原來是沈墨見皮影戲一時半會演不完,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張長凳,示意秦陌羽坐下。
秦陌羽沒有多想,有凳子就坐了下來,沈墨順勢坐在他旁邊。
沈墨對皮影戲沒有什麼興趣,但對和秦陌羽一起看皮影戲很有興趣。
兩個大男人坐一條長凳,雖然不至於坐不下,但也貼的很近,肩膀幾乎都要碰到一起去了。
沈墨看著皮影戲,腦子裡浮現的卻是在清雲宗養傷的日子。
那時候玄景真人已經大概猜到沈夜白的身份,特彆想把沈夜白丟出去,但耐不住秦陌羽的糾纏,還是答應讓他留了下來。
秦陌羽幾乎天天都來,還很積極的主動提出要給沈夜白換傷藥。
他無奈的看著一臉期待的秦陌羽,有些頭疼的說:“都是些外傷,我自己可以的。”
但秦陌羽卻正義凜然的說:“不行!背後的傷怎麼敷藥啊,要是不好好包紮,萬一留下後遺症怎麼辦!唉呀,彆糾結了,你放心,我超厲害的!”
說著,秦陌羽朝他眨了眨眼,亮晶晶的眼睛讓人沒辦法拒絕他任何請求。
“……好吧。”沈夜白隻能答應了。
他之所以不情願讓秦陌羽幫自己上藥包紮,不是因為秦陌羽生澀的包紮技術,而是因為……
“好了!”
秦陌羽拍了拍手,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
沈夜白默默低頭看了眼,果然,沿著歪歪扭扭的繃帶看去,能看到一個非常漂亮、非常結實的……
蝴蝶結。
“陌羽。”沈夜白好氣又好笑的指著那個蝴蝶結,“我們不是說好要認真包紮嗎。”
“對啊!我很認真包紮了!”秦陌羽一臉無辜眨了眨眼,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理直氣壯道,“可我隻會綁蝴蝶結啊。”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秦陌羽絲毫不覺得自己給他綁了個蝴蝶結有什麼問題,還要自賣自誇一下:“你看你看,我蝴蝶結綁的多漂亮、多結實啊,你放心,有我在,你肯定很快就能好啦!”
沈夜白隻能無奈了歎了一口氣。
其實他早就能好了。
——如果上次秦陌羽沒有給他上錯藥的話。
其實照理來說,他本不應該留下來養傷,醒來第二天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是最好的。
更彆說和秦陌羽這樣接觸,甚至在他麵前將脆弱的後背毫無防備的展現。
但是。
沈夜白看著滔滔不絕為他講述蝴蝶結到底有多好,天真又純粹的秦陌羽,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腰間的蝴蝶結,忍不住笑了。
——他好像,真的舍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