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風氣開放,女追男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誰知魏家不聲不響,十幾日前忽的炸紅鞭,給魏小郎娶了外家表親作妻。
彆人家是洞房花燭喜酒盈天,自家卻頗受非議,白惹笑話。
甘荔如今是南塘有名的倒貼笑料。
本就不被家中待見的二房受此波折,明裡暗裡遭受許多難聽的譏諷。
甘荔咬著嘴唇,眼含熱淚,梗長脖子不服氣:“我怎麼了?我不就是想給他送一件雨具,這有什麼錯?外人罵我不要臉就罵吧,索性我就是不要臉!”
“你!你是要氣死我不成?...”甘二夫人抖著手指她,一時口不擇言:“早知你這樣,我和你爹當初就該一把......”
伺候她的錢媽媽急忙起身:“夫人莫說氣話。”
甘二夫人:“你看她這副瘋樣,哪裡還在乎母女情分!”
“這是怎麼了?”
聽聞動靜,甘雲鬆慢妻子一步趕來。
他瞧著母女對峙,從中緩和,扶妻子先進屋坐定,又拽閨女的手腕把人按回桌前。
“小事,小事,都是小事。咱們是一家人,什麼都不值當的吵嘴。”
他彎腰在閨女臉跟前一個勁兒地瞄,甘荔扭臉給他個後腦勺。
“玉珠,想給魏小郎送雨具有什麼難的,有阿父出麵。阿父這就喊甘軒去送,你說好不好呀?”
甘荔動動嘴皮,剛想說話。
那廂的甘二夫人哼道:“你送?你憑什麼送?那姓魏的跟你有什麼牽扯!是你養在外頭的半子,還是他磕頭拜過香火、認你做了爹?”
甘雲鬆:“....那倒是沒有。不過一條巷子的,鄰裡鄰居互相幫襯嘛。”
說完,使眼神給妻子——他送,總比女兒去送強吧?
甘荔何曾不明白她爹的心思。
正是因為太清楚,一麵愧疚辜負爹娘的養育恩,又恨自己不爭氣,怎麼就忘不了那人呢?
“我就是想自己送。”她哽咽道:“讓我瞧他最後一眼,權當是我這些年是場鏡花水月。夢醒了,我徹底死心。爹娘往後是讓我嫁給哪家的豬狗,我一個不字都不會說。”
甘二夫人臨到嘴邊的怒言,觸及女兒瘦削麵上的淚珠,瞬間煙消雲散。
她是生氣,卻不是氣女兒丟臉,是氣她戀眷錯了人,卻死不回頭,最終傷的是她自己罷了。
“你既如此說,當娘的便最後成全你一次。”
“隻是有一點須得明白。”
甘荔回眸看她,本以為娘又要說什麼教訓話。
甘二夫人無奈嗔她一眼:“什麼‘嫁哪家的豬狗’!我就生了你這一個心肝,無論誰來求娶,都得先經過你點頭。你不應允,絕不勉強。”
甘荔這才露出笑顏,起身伏在甘二夫人膝頭,“娘,先前是我情急說錯話了。我是娘養大的,我要臉!最後一回見過他,後半生我隻做娘的乖乖女!”
甘二夫人同丈夫對視,長籲一聲,摸著女兒柔順的長發,為她的突然懂事而寬慰,又想起女兒緣何懂事,十分心疼她。
溫情不久,門上稟說騾車已經備好。
甘荔拿上雨具,同站在門內的爹娘揮手告彆,一上車後,長長地舒口氣。
許是要告彆了,她突地想起初遇魏燕安的場景。
也是這樣一個雲雨天。
巷子裡安靜,她百無聊賴,咬著根狗尾巴草,在數屋簷下垂落的雨滴,心上茫茫熬辰光,忽得耳畔傳來一道溫和的低嗓。
春雨綿綿成霧,少年郎矗立其中。
他著一身灰麻,補丁很多。
一手撐著素白的油紙傘,竹製骨架襯得他手背青白,另一隻手提著個脫屑裂縫的木箱。
他有一雙乾淨到底的眼睛,少年朝氣如霧,身形修長而立,專注地看著自己。
隻匆匆一瞥,她就有種直覺,自己注定是要與他有瓜葛的。
甘荔心跳得飛快,“你方才說什麼?”她紅著臉問。
“叨擾一問,此處可是穗禾巷子?”
“是的!是穗禾巷子。”
甘荔鼓足勇氣去看他。
淺然幾句,他在收傘。
傘麵旋了一下,激帶沿處的水珠在空中綻出漂亮的水花。
分明距離自己很遠,甘荔卻下意識地隨著他動作微眯下眼。
水霧之後,露出一張俊俏的容顏,眉目深邃漆黑,眼神淡漠而不明,淡然得如同他掌中的那把素麵傘。
察覺她在看,魏燕安驕矜地一頷首,徑直轉身。
眼看他進到街對麵的巷子裡,甘荔揚聲:“你是新搬來的嗎?你叫什麼名字?”
“家姓魏,喚燕安。”
他有些意外她的張揚,出於禮貌,回了她的問話。
隻是語氣疏離。
甘荔原地雀躍,反複呢喃他的名字。
“燕安...燕安,這名字真好聽!”
名字好聽,嗓子悅耳,人也生得如畫,般般好都落在自己心坎上。
“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