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於角落的甘三姑娘、甘漫漫長長地打個嗬欠。
一扭頭對上老夫人投來的目光,頓時訕訕,垂下腦袋揉著眼裡的淚花。
她覺得自己真是冤枉,又不是她把甘荔推到柱子上的,做什麼圈著她不讓走呢?
這當口,腳步聲傳來,醫士進來回話。
一般般的話回稟完,老夫人沉了麵容:“耽擱您至深夜,實在抱歉。眼下外頭已夜禁,且在外院客房留宿一夜吧。”
醫士道謝,跟著下人消失在正廳外。
外人走了,老夫人看向下座焦灼的二兒子。
“四丫頭此禍乃是她罪有應得,老二你怪不到旁人身上。那鐲子沒長腿,若不是她拿了去,怎麼會出現她寢居的枕頭下?”
甘雲鬆瞥一眼老娘的神情,很想說一句反駁。
隻是惦念著孩子如何,懶得在此地糾纏。
“玉珠如何,旁人不知,我這個當爹的還是有些數的。您那副鐲子,也就沒見識的人當個寶,便是白送給玉珠,她都未必肯收,更何況是去偷摸拿。”
撂下話,不顧老夫人和大房嫂子是個什麼難看的神情,甘雲鬆起身與大房甘清泉拱手作彆。
臨到門口,突然又停住,回身看向老夫人:“您也不必急著給那孩子定罪。以死自證,您若是都不肯鬆動下心裡的懷疑,我看這家裡是容不下我們二房了。”
這話深意就有些重了。
至少甘清泉這個大老爺一下皺了眉頭。
“二弟這是什麼意思?”
甘清泉目送親弟利落的背影消失,冷哼一聲:“什麼意思?不過覺著咱們這大家子拖著人家三口的福日子,想跟咱們一刀兩斷罷了!”
上座的甘老夫人隻說好了。
“夜深了,清泉明日還要當值,早些回去安歇吧。”
*
窗外蟬鳴不休,甘荔靠在高枕上,由著雪梅一點點喂服了湯藥。
錢梓莘和甘雲鬆坐在牙凳上,見狀滿意,“這藥是苦了些,卻是有用,醫士說你頭中的淤血散得快,再有三五日就能下地走動了。”
甘荔望著慈愛的雙親,眼裡很快泛出淚花。
“哎呦,這孩子真是的,怎麼又哭了!”
錢梓莘心疼得不行,坐在她床頭把人抱在懷裡,“我的心肝呀,可彆哭了,你一哭,阿娘的心都碎了。”
甘荔嗅著阿娘身上的暖馨香,腦海中浮現起夢中的場景。
夢裡是自己被魏家人殘害後的場景。
她被魏家嬸子趙氏、魏燕安新婦趙醜娘汙蔑,說她當日是與魏燕安私奔,被追才不幸摔落懸崖而亡故。
阿爹和阿娘自然不信。
可仰賴她那幾年對魏燕安沒皮沒臉的追求,外人隻當雙親是在為她遮掩。
她死也死得不清白,南塘之人每每提及甘家二房四姑娘,人人都要罵一句臟貨。婆姨嬸婦們,捏耳朵教訓家中未出閣的姑娘,都要說可不能學了甘荔不要臉的功夫。
甘家門楣被人唾棄。
阿娘和阿父為給她收斂屍骨,也被老夫人和大房的叔伯嬸娘嫌棄,落得掃地出門的下場。阿父奮鬥半生的基業被族人搶走,隻得和阿娘流落街頭,淪為乞丐。便是如此,他們依舊為她慘死一事而奔走,隻為給她求個真相。
世事便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
雙親臨去,也沒能洗去她身上的臟汙名聲,最後死不瞑目。
大夢一場,自醒來之後,甘荔每每見到笑得慈愛的爹娘,便要哭上好一會兒。
甘雲鬆和錢梓莘隻當她是想起被冤枉偷東西的委屈。
“好了好了,莫要哭了。”
自那日事發,甘荔嘶吼太過,嗓子遲遲不好。
孩子悶頭哭著,一點音兒聽不見、掌心下的身形卻顫著,當娘的看了,越發傷懷。
“你阿父已在老夫人那頭留了話。若是不給你一個說法,咱們二房往後便立出去單過!”
甘荔倚靠在阿娘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