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老夫人平日對長孫也很愛重,自然讓他有話直話。
“三妹妹這些年行事越發沒有規矩了。”
甘春陽無視何氏和甘漫漫的眼神,板著臉同父親拱拱手:“子不教父之過,然父親官場浮沉,家下多由何姨娘照管。父親體恤生母和三妹的親緣,不曾把她送到母親屋舍管教,何姨娘更該嚴加教管才是!”
“三妹妹在外任由旁人詆毀家中女眷聲名,隻作壁上觀,此乃是非不分,遠近不疏。對內,三妹妹愛財貪拿,賭與誓常做口頭禪,此乃不尊女德,欠缺家教。”
他這話一出口,便是連著上座的甘老夫人一並罵了。
甘老夫人僵著臉開口:“漫漫她尚小,往後必會...”
“祖母,孫兒話難聽,卻在理。今歲是朝廷吏部核查百官功年,父親若想再上一步,更該注重聲名。”甘春陽冷峭著眼神:“父親雄心若無,孫兒尚且青壯,待展雲翅。家中姊妹不助便罷,絕不能拉我後腿!”
甘荔便明白了。
原是甘春陽愛護羽毛,生怕被牽連了自己在外頭的名聲呢。
甘大夫人沒聽懂先頭甘荔一頓禿嚕話在說什麼,但聽懂兒子說了什麼。
甘漫漫這小賤人不安分,來日會連累她兒子為官的大路!
“還不跪下!”
她是農戶出身,一把粗嗓驟然響起,堂中眾人不防備,齊齊嚇了一大跳。
甘漫漫還不服,隻是瞥見何氏使眼色,嘟著嘴慢吞吞地跪下了。
“好了。”
甘老夫人攔住意欲發作的王氏:“春陽已把道理說得清楚,眼下不是你耍威風的時候。”
堂下跪了兩個孫女。
甘老夫人左右思忖,“漫漫有錯在先,不得不罰。同四丫頭一般,女訓百遍,抄不完不得出門。”
如此,暫算了停。
一大早請安,卻鬨了這麼一通。
老夫人頭大,揮揮手說散了吧。
金氏見狀,起身行到空地當中。
“回祖母的話,今日有一樁要事,孫媳不敢擅專,須得回稟給長輩們,讓大家一塊定奪。”
甘老夫人剛挪起的屁股又坐回去了。
“什麼事兒非得現在說?”
甘荔跪了有一會兒,爬起來時膝蓋發疼,被雪梅扶著坐回去,悄默默揉著膝蓋,眸光牢牢地放在角落裡的何氏麵上。
“祖母容稟,咱們家裡出了好厲害的一個賊呢!”
甘荔清清楚楚地看到何氏的笑容一寸寸消失在麵上。
甘老夫人一頭霧水:“什麼賊?”
金氏衝著門外喊了一聲,隻見一個穿著下人裝扮的男人被五花大綁地扭進屋中,咚地一聲跪在堂下。
老夫人身邊站著的劉媽媽甫一看清地上人的臉龐,容色大變,下意識愕然扭頭瞪向不遠處的何氏。
“祖母不知,此人乃是家中後花園照理的小管事。年前家裡為著給夫君慶賀摘得功名一事,大修後花園。此人借機中飽私囊,足足貪墨了二十兩之餘。”
二十兩!
甘大老爺麵沉如水,身為南塘胥吏,他乃不入流的縣衙典史,一年俸銀不過六兩,加上各項敬點,合起來至多十兩銀子!
一個區區花園小管事,竟能偷中藏下二十兩的巨款!
“金氏,此事可有證據?”
金氏蹲個身:“回父親的話,此事乃照管書房的竹青稟上來的。兒媳起先不信,姨娘掌大房中饋,從未出過半分差錯,治理之下怎會出了這般大的疏漏?便把此人尋到跟前盤問。誰知這是個軟骨頭的,隻嚇唬幾句便一五一十地交代,還把他貪墨時做下的暗賬交付出來。”
說著,金氏從袖中掏出一本小冊,恭敬地遞到甘大老爺麵前。
“公爹請看。”
那賬冊記錄分明,何時何日何名目何種差異報價,直白詳細。
甘大老爺翻過幾頁,看到落款的總數,怒上心頭。
“來人,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
“不可!萬萬不可!”
劉媽媽一聲尖嘯,猛地撲出去抱住自己兒子:“老夫人,求您放過他吧。就看在這孩子是頭一回犯事,寬容處置了吧。”
甘老夫人錯愕地指著她:“這是...這便是你常掛在嘴上的兒子?”
“老夫人,這差事是您看在老奴多年伺候的情麵上才分給這蠢貨的。”
劉媽媽涕泗橫下:“是他辜負您的期盼,是他對不起您,隻求看在他頭一回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