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女兒多愁情難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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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彥華似乎遲疑了片刻,才慢慢鬆了手。

我如遇大赦,匆匆忙忙地整理著滿是褶皺的衣衫,用眼角的餘光瞟了周彥華一眼,見他起身向我走近,我慌亂地直退,所幸他沒再靠近。

他幽幽歎了口氣,滿是歉意地說了句:“抱歉。”

而後,他輕聲提醒了一句:“出去吧。”

說罷,他不再看我,徑直從我麵前走過。

從他簡短的言行中,我仿佛體會到了他的內疚與失落。他在內疚什麼?又為何會失落?

然,我來不及細想,便聽到周彥華回過身喚了我一聲,我忙應聲跟著他的步伐來到了靈堂處。

此時,外邊的天色已暗了下來,靈堂裡燃著燭火,隱約可聞低低的啜泣聲。

出殯這日,阿姊一早便過來了,依舊是佟亞群陪同著。

再見阿姊,她的眉眼處透著深深的疲倦,看得我心疼。若不是前幾日,我一直想不明白阿姊為何每次回了娘家總是一副抑鬱不樂的模樣,原來是因為嫁了佟家這樣的人家。

不過,看阿姊與佟亞群相處的情景,我也相信佟亞群對阿姊是真心的,而橫在阿姊與佟家人之間,他想必也十分為難。

阿姊一向善解人意,對佟亞群更是死心塌地,看著他為難,心裡應該也不好受。因此,對於不去送殯的建議,她聽從了佟亞群的建議,又在阿爹的棺木上哭了許久。我與阿娘好容易勸住了她,這才扶著她上樓去歇著。

白水鄉民死後的歸處在山裡,阿爹最後也長眠在了白水峰裡。

日子似乎又過回了原本的生活。

那個時候,沒有周彥華,但是阿爹一直都在。如今,周彥華搬離了這裡,阿爹也沉睡在白水峰裡。而沒了阿爹的日子,依舊如往常一般,寧靜祥和。

阿娘依舊會在閒時坐在前院的槐樹下,一針一線地縫補著衣物,夕陽的光輝透過枝椏,在阿娘頭上流動跳躍。

一切都是那樣平靜。

後院,福多正奮力地劈柴,他的身板瘦小,卻已結實了許多。我仿佛看見阿爹從屋子走出,一把拿過福多手中的斧子,三兩下便劈完了一捆柴。而後,阿爹會用搭在脖子上的臉帕擦著滿臉的汗珠,然後對著福多笑著說:“斧子要這樣握著,劈柴時才會省些力氣。”

眼前浮現的情景虛虛實實,我向前邁進院中,福多依舊在賣力地劈柴。我提著一壺涼茶走到院子裡的露天桌椅邊,拿出一隻碗倒了一碗涼茶,而後,回頭招呼道:“福多,來喝完茶解解渴。”

福多放下手中的斧子,邊跑向我邊用衣袖擦了擦臉,而後,他接過我遞過去的茶,一口咕嚕嚕地喝了下去。我看他滿臉的汗粒,取出隨身攜帶的帕子,替他擦拭著臉上的汗漬,他微微紅了臉,向後躲開兩步,一臉尷尬:“姊,我也這麼大了,你彆拿我當小孩子看。”

我嗤笑道:“大了就知羞了。”

福多反而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要是還和三年前一般賴著姊姊,周哥哥又會好幾日都不理我了。”

我知曉其中緣由,仍是故作不知地說道:“我們姊弟的事,與他有何乾係呢?”

福多又倒了一碗茶喝了,津津有味地咂了咂嘴,毫不掩飾地誇讚了一句:“姊姊泡得涼茶愈發好喝了!”隨後,他放下手中的空碗,一屁股坐在了條凳上,似是十分不解地說道:“自從爹去世後,周哥哥對姊姊愈發好了,學堂那邊再忙,總會抽空過來,而姊姊卻總是躲著他。而且……我發現周哥哥的心眼……很小,即便是我,他也不樂意姊姊總是與我待在一處。”

對於福多的不解疑惑,我倒從周彥華那兒得到過證實。

期間,也曾與周彥華談論過此事。

那時,我因不想與他太過親近,進而讓兩人的關係變得尷尬彆扭,總是刻意避著他。即便他晚間散學後會過來,我也總是推脫不見他,他偶爾會留下來用晚飯,我也總是讓福多送到我房裡,並不願與他一同用飯。

而自從阿爹去世後,我與福多愈發親近,姊弟間仿佛多了許多話,周彥華過來時,也時常看到我與福多待在一處。而我總不能日日避著不見周彥華,即便見了,彼此卻總是沉默,多是他問一句答一句,而他也不再會因情難自禁而靠近我,這令我十分安心。我十分珍惜這樣的時光,不能常常見麵,即使見麵了沒有多少話語,也令我感動。

偶然一次,周彥華突然問了我:“你為何總是避著我?福多更令你歡喜麼?”

我直接跳過了他的第一個問題,不假思索地答道:“福多是我弟弟,自然更令我歡喜。”

周彥華卻緊盯著我問道:“那你為何要避著我?在這一帶,似乎沒有定親的男女婚前不能見麵的規定。”

我不願做出正麵的回答,隨意敷衍了一句:“周先生應該更喜歡我矜持穩重的樣子。”

誰知周彥華卻認真地說了一句:“真實的你,才令我喜歡。”

我從未聽過他這樣毫不隱晦地表露愛意,心中有了從未有過的甜蜜滋味,聞言卻是飛紅了臉頰,許久都答不上話來。我坐在桌邊發著呆,並未留意周彥華何時坐在了我的右手邊,似是斟酌了許久,才看著我說道:“不瞞你說,我之前接觸的多是名門世家裡出來的女子,從未有過深的交情。所以,我並不擅長與女子打交道,幾番親近你,並非輕薄你……”

我微微抬眼掃了他一眼,見他神態認真,心裡暗笑,卻依舊垂下頭不言一語。

周彥華似有些忐忑,小聲喚了聲:“美珠?”

聞聲,我抬頭看著他,繼而輕聲說道:“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周彥華展顏:“謝謝你!我改日來看你。”

想起與周彥華相處的種種,我不禁有些癡了。而他連福多的醋也吃,我若與鄉裡的男子之間有過多的來往,他又會懊惱成何種模樣?

若不是福多突然提起周彥華,我大概不會意識到,周彥華有一段時日沒過來了。我雖為此感到失落,也並沒有很在意,猜想他許是忙於學堂的事吧。

福多歇息的間隙,我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阿娘突然在前院大喊了一聲:“福多!”

福多立馬扔下手中的茶碗,急急忙忙地跑進前院,我隨後趕去,就見一位才到及笄的姑娘垂首立在槐樹下。

這姑娘正是陳家小女兒陳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