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非得罪了我。”奚九酒將桃娘賣身的前因後果闡明,隻是平鋪直敘,便已然叫他們義憤填膺,隻恨剛才沒有一起踹兩腳!
李崧拍案而起:“此人誘良為賤,已觸和略之法!當殺!”
奚九酒難得愣住:“律法可殺?”
“《大唐律疏》有言,諸略人、略賣人不和為略,十歲以下,雖和,亦同略法!”(注)
李崧見奚九酒出神,很體貼得解釋,“《大唐律疏》條陳繁多複雜,娘子無有了解,也是人之常情。”
“不,我聽過這條律法,我隻是……”
隻是見過太多莫牙郞這般糟心畜生,多到習以為常,多到以為律法允準的,多到以為他們逍遙法外便是天經地義,多到揍他們都要躲躲藏藏,暗暗心虛。
原來,逼良為娼,是為律法所不容的呀!
“娘子,請問可否將此賊交予番禺縣衙?在下絕不徇私!”李崧問道。
“少府明正典刑,自當配合。”奚九酒讓關衝把剛扔到牆角製作出案發現場的莫牙郞拖回來,囑咐他恢複原樣。
關衝看著莫牙郞被他扯了破洞的衣服,滿眼寫著絕望。
打劫嘛,下手狠了點,扯破衣服很正常啊!
他隻是做戲做全套,沒想過還要縫回去啊!
“就是這般,倒也無妨,便當我是從劫匪手中救下他,衣物有些傷損也在情理之中。”李崧相當體貼。
關衝嗬嗬,但那還得把銅錢塞回他鞋底啊!
不過能名正言順得罰爽過暗中毆打。
尤其是打完再罰,更爽。
關衝折騰得心甘情願。
奚九酒一臉感激涕零:“李少府急公好義,公正明斷,嶺南百姓有你,當為幸事。”
“在下忝為番禺縣尉,不過分內之事。”李崧心裡得意得要翻出花兒來了,麵上依舊八分不動。
縣尉,專管刑名斷獄之事。
依大唐慣例以“縣”為最低行政機構,便是長安也設了太平、萬年兩縣,廣州府城也是兩縣,番禺、南海。
番禺占據廣州府城的半壁,連廣州大都督治所都在番禺境內,這官當得最憋屈。
若是偏遠些,哪怕是下縣的縣尉也是一縣的二把手,威風凜凜,可府城所在,扔塊石頭都能砸到個上級,就是縣令也夾著尾巴做人,縣尉就更不用提了。
被擺在這麼一個崗位上,注定處處掣肘,壯誌難酬,故而李崧平日裡極為消沉,長日在九館借酒消愁。
得奚九酒點撥,前些時日他振作少許遊曆山川,也曾見不公,也曾主持公道。
原來縣尉這樣位卑職小,權輕責低的職位,對百姓而言,已經能救人水火,是一生難見的公道。
如今刑獄斷案已非生手,哪怕管不了官宦富貴人家,卻能為百姓撥開雲霧見青天。
李崧很想跟奚九酒講一講此時,卻太像自吹自擂的誇耀,實在尷尬,現在有這麼個機會,李崧想讓奚九酒看一看他斷案。
奚九酒欣然應允。
安排兩個長隨給昏迷蘇醒的莫牙郞演“路見不平被恩人所救”的戲碼套話,李崧拉著奚九酒,對關衝十分好奇:“奚娘子,你這護衛是從何處尋得?好生了得的身手!不遜於朝野重臣府中得用的部曲,那都是百戰沙場的勇士。”
他師出名家,兩個長隨也練了些身手,結果三個人聯手都不是關衝的對手!
李崧都有些心癢,要是哪裡能找到這樣身手的護衛,他也想去聘一個,便是隴右李家,這樣身手的護衛也隻會分給家族重要人物,以前他也有,被貶謫之後就被家族收回去了。
奚九酒見關衝嘴角微抿,就知道這個公子哥實在太會說話,說的關衝哭笑不得:“關衝並非我聘來的護衛,不過是以前機緣巧合,施恩於他,他重信諾,便護我一二。”
李崧個沒眼力見兒的還追問是什麼恩,奚九酒打了個哈哈,趕緊帶過這個話題。
她不願意細講,因為那是一段沉痛的往事。
關衝曾有一妹,叫桂娘。
桂娘七歲時,關衝應召為大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