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正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藍臬也是出身士族,故而雖然未曾科舉就當了官,但家族助力有限。
雖然被李崧視為貶謫流放之所的嶺南,對他來說卻是仕途儘頭,雖然姚謙能跟馬家旁支稱兄道弟平起平坐,但是打心眼兒裡,他又怎麼會真的將他看做個人物?
但是……
“姚謙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是馬戶書你們得放。”藍臬道,“那也是馬氏族人,士族子弟,不能一概而論。”
士族士族,又是士族。
奚九酒心中沒來由一陣煩悶,明明她應該早就習慣了人分貴賤士庶有彆,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卻沒來由得厭惡這一切。
好像本來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好像這些她早就應該習以為常的事情仿佛是一個巨大謊言構成的帷幕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其中,不知道從哪裡透出來的一絲真相的光亮,模模糊糊,不明就裡,卻叫她坐立難安起來。
但她在風塵中打滾了十二年,最深的便是城府,麵上卻不漏星點,嘴上更是再妥帖不過:“我知明府原配早逝,枕邊孤寂,可流官不得於任地娶妻,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馬家願意將自家出身士族的良家族女與你為妾,代掌家中事務,明府心中感激,自然多多親近。便是那妾室兄長,也視若正經妻兄,連縣衙一乾事物都儘數交托,信任非常。”
藍臬才乾平平,助力有限,且弱點明顯,他的仕途早已走到儘頭,如今不過是占著個官身延續宗族榮光罷了,政務上他素來是得過且過的,隻想在任上安然養老。
甚至他泰半時間都不在城中,隻到處遊山玩水,尋仙問道,尋幽探密,不理俗務。
番禺縣衙內的事務更是早早放手了,之前的番禺縣丞是被貶謫於此的朝中要員,聽說和薛使君配合的極好,現在已經被起複,新的要被貶來的倒黴蛋還在路上,到任的時間還有半年,以被貶官員的滿腔鬱憤,不到最後時刻是見不到人了,和本來的李崧一樣。
另一個被貶來當縣尉的倒黴蛋就是李崧,縣衙裡拿朝廷俸祿有評級的官員就他們三人,剩下的主簿書吏衙役都是胥吏,不入流,多在當地招募,甚至以徭役抵扣。
之前李崧頹廢時都是吏員主理,現在李崧有了心氣兒,他更不想跟李崧較勁,平日裡說起來,都像沒有這個人似的。
他身為縣令,原本隻是不想管,可要是想管了,他就是那個最有資格和權力叫停李崧審案的人!
奚九酒絕不能允許他出現在公堂之上!
“誰說不是呢?”藍臬歎氣,“我早勸過他莫要逞強,可他說他也要養家糊口,我如何忍心讓他家小衣食無著?”
奚九酒心說你放屁。
你藍臬也有家族,族裡也不是沒有扒著你吃飯的人,怎麼會放過這個肥缺?
番禺縣衙的戶房書吏姓馬不姓藍,一半的原因是他帶來的人實在插不上手奪不了權接管不來,這才不得不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也嚴格遵守不得自辟僚屬的規定。
還有一半原因,在馬家事情做的溫和妥帖,叫他有麵子有台階,才接受的這般順暢。
奚九酒笑得越發溫柔妥帖:“可誰料到,這位妻兄,卻實在是辜負你的信任,勾結紅袖招,貪贓枉法,徇私舞弊,竟然縱容紅袖招以良為賤,把那些良家女子一並充作賤籍。實在是萬萬不該啊!”
以良為賤?藍臬以為自己抓到了關鍵,似乎之前那次邸報中好似看過朝中有這樣的風向,可那不是鎮國公主打壓世家的新招數嗎?
但不管是不是,那位格外積極,格外愛出風頭的薛使君定然是要積極響應一二的。
那馬戶書也是倒黴,正好撞在槍口上。
藍臬歎氣:“怎麼就這麼巧?”
奚九酒把握到藍臬言語中的軟弱,果然這些士族郎君都是一個樣子,李崧這般有些氣節風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