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全本免費閱讀
奚九酒肅容:“使君請講。”
薛默敲敲桌案:“這些做法,不許藏私。”
奚九酒道:“我這豆腐坊賣的就是豆腐,若是旁人都不會做,我如何賣豆腐?正打算叫酒樓行會的掌櫃廚子都來學一學,使君可也要派個廚子來?”
“我說的不是做菜,是做豆腐。”
薛默知道這個要求過分,但隻靠奚九酒一個豆腐坊,猴年馬月才能讓百姓積極種豆子?
還是得讓他們自己也能做,甚至開更多的豆腐作坊,才能讓更多的百姓吃到更多豆製品,也讓更多百姓種豆子。
“這些做法原就是學自太平彆院,九酒雖不才,卻也有幾分自尊,不做那竊技自守,敝帚自珍之人。”
不能以豆製品為獨門生意了。
奚九酒求之不得。
一個作坊是容納不了從青樓中退出來的女子的,能容納一個行業的人手的,唯有另一個行業。
拉磨雖然累,但是從眼下來看,卻算是輕體力活兒了——跟拉犁挑河工比起來,是真的輕,要是能攢錢買上一頭驢一頭騾子,那更是輕省了。
壓豆乾挑豆皮更算得上是輕省活兒計,尋常百姓不會舍得把家裡的壯勞力消耗在這些活兒上的,能從中掙錢的,還得是女子。
這便是為何明明榨油利潤也豐厚,奚九酒不分多少關注,反而大費周章得推廣豆製品。
榨油如同製糖,耗體力,多火氣,她自己能雇傭女子,卻無法讓推廣之後的榨油作坊依舊讓女工保有一席之地。
薛默沉默片刻:“如此甚好。聽說先前你在東市受了些委屈?如今那人已經被流放,他那鋪子,便償給你吧。”
奚九酒這麼一腔拳拳心意,他倒還真的不知如何賞賜了,不給又讓人寒心,隻能先給點錢,全當技術買斷費用。
嶺南離兩都實在遙遠,若隻憑自行傳播,猴年馬月都未必能傳到嶺南來——豆腐在隋朝之前就見於淮南,離嶺南更近,可如今嶺南百姓依舊大多不知豆腐是何物。
便是他派人太平彆院學習求取,來回耗日持久,奚九酒這獨門生意少說也能多掙一年的錢,哪裡比得上她這就積極推廣教學來的便宜?
“使君,九酒但有一求。”
“但說無妨。”奚九酒直言相求,薛默反而鬆了口氣。他可不信世上有人為他人儘心竭力是全然無半點自身所求的。
奚九酒一字一頓:“我要嶺南境內,再無娼寮。”
“原就囑你協助禁娼事宜,李崧頗有進展,剩下這幾家秦樓楚館也開不了幾日,何須請求?”
“並非隻是一時之風氣,奉上之典獄,我要嶺南再無娼寮!”
薛默沉默片刻:“你當知曉,娼妓自古傳來,禁之不絕。”
便是青樓都關停了,也有人於家中做那半掩門的暗娼行事。
奚九酒恨聲道:“便是攔不住女子生計所迫自賣自身,也不想攔男歡女愛人倫大欲,但也絕不放過那等迫人行事、從中勾連的無恥之徒!無論他為夫,為父,為城狐社鼠,為族長宗親,為官吏鄉霸,我都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薛默發現,奚九酒可不僅僅是輕描淡寫的埋怨了:“你便是這麼恨?”
奚九酒捶著心口:“日日塊壘在胸,夜夜錐心刺骨,片刻不能相忘!”
“那便依你。”薛默想的是,青樓楚館中的女子到底經曆什麼,才會讓奚九酒這麼一個曾經風光無限的花魁這般深惡痛絕?
“我這就回去擬定條陳,日後我治下若是再有行奸事者,絞刑起判。”
“多謝使君。”
奚九酒送薛默出門的時候神情已經恢複尋常,淺笑嫣嫣,任誰都看不出她方才的狠辣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