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全本免費閱讀
奚九酒被請到裡間看賬簿,橫看豎看,字裡行間都透出四個字:供不應求。
工坊裡產出來的糖霜幾乎每天都是開一甕賣一甕,賣完就得關鋪子,晚上一時一刻都得被堵門催促。以至於彆家都是食不過午,而糖霜鋪子卻恨不得午後才開門,就為了讓上門的車馬彆堵了大陸。
“這生意居然這麼好?”洛陽賣糖霜都沒這麼興隆。
陶桃笑得滿麵桃花,糖霜鋪子每日都是日進鬥金,她能分不少錢:“正是年邊呢,誰家不要過年?這時節最舍得用些好東西。”
糖霜製法最早是從大食傳入,經過大唐的能工巧匠改進,朝中工部都留了秘籍和卷宗,對世家大族來說並不算秘密,他們要用糖族中自有工坊,用不著到外頭去買。
而在嶺南,這可是獨家生意。
奚九酒把賬簿給攢竹讓她清算,自己問陶桃:“可是胡商一年來就兩季,他們可等不住,明年他們來時的貨可備足了?”
“工坊的事我也打聽過,娘子放心,最近人多好乾活,備下不少貨物,我還怕賣不掉呢,不過糖霜經得住放,料來無妨。”
最近糖坊的人手的確是過於充裕。
畢竟留在工坊的姑娘們是來勞動改造的,自然都是要勞動的。
奚九酒看著陶桃,忽然心中一動:“桃娘,你去看過你娘嗎?”
年前祭祖,是慣例,尤其是今年是陶大嫂過世之後第一個新年,更要操辦。
陶桃手上動作一停,接著續上:“去看過了,娘子選的地方挺好,清靜。”
奚九酒苦笑一聲,選墓地麼,她還挺專業的。
陶桃若無其事的笑著:“娘子放心,我不傷心,娘如果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也會為我高興的。”
奚九酒知道她不是不傷心,隻是苦出身的人為生計所迫得習慣了,連悲喜都格外淡漠。
陶桃悄悄掌心:“前兩天我還遇到了我村裡的人。”
奚九酒以為她要用“她若是留在村裡定然過不成現在的日子”來安慰她,剛要捧場:“哦?怎麼說?”
陶桃笑出燦爛的八顆牙:“我去番禺縣衙交了狀子,把貪墨我家田地吃絕戶的宗族給告了。”
奚九酒:啊???
這年月,被吃絕戶的孤兒寡母多了,敢去告宗族的,陶桃說不定是番禺縣頭一個!
“我之前遇到過李少府,問過他了。少府說了,男丁過世,生前未立遺囑的,遺產應由在世父母、妻子和子女分配,若絕嗣,應上報官府處理,宗族不得私下瓜分。兄弟宗族若是謀奪田產吃絕戶,當判流刑。伯父和族中以我父絕嗣為名,瓜分田畝,已經是犯了律法。”
朝中打壓世家士族,自然不會放任鄉黨橫行,壯大宗族勢力,再滋生出一堆地方豪強來謀求成為世家新貴,壯大士族,吃絕戶便是一個絕好的挑撥宗族切入點,有人得利,便有人兔死狐悲,繳回來的田產還可以重新分配給外來流民,避免一家獨大。
“可他們,不是說你的身世……”
當初陶桃母女被趕出來的借口便是懷疑陶桃不是陶家孩子,可這偏偏是如今無法證明的,如果他們故技重施又如何?
“我是不是姓陶又有什麼關係?總歸是姓陶的就是犯了私吞田畝的罪。”陶桃都差點吹口哨,“少府說了,至少接下來三年,他們都彆想在家過年,以後還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了。”
陶桃不在乎那兩畝薄田歸不歸她,反正她也不可能回去種地,那二十畝永業田要租也隻能租給住在附近的村裡人,能不能收回租子都是個問題。
她想要田地,自己有能耐攢錢買,這地她可以不要,她就想要把那些為了吃絕戶把她們孤兒寡母趕出家門流落街頭的畜生們全都嘗嘗她們當年吃過的苦!
奚九酒看她開心,也不自覺得跟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