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三四日,攢竹拿了賬簿來,整整神情,把一張紙條壓在最下麵,才來敲了奚九酒的門:“九酒,盤賬了。”
奚九酒蓋上麵前的自陳書,接過賬簿一看,也是十分驚訝:“沒虧錢啊?”
“九館倒也撐住了。豆百作對的是升鬥小民,大多也不曉得世家看你不順眼,生意一如既往,不興不衰,大抵是過年讓人知曉了這是好吃食,生意比年前還好些,是個能長久做下去的好活計。”
“糖霜鋪子便不用我說了,近來風向好,各國海商陸陸續續來了又走,掙得銀錢都夠撐著你修水渠了。”
九館收支自持,豆百作唯有興盛,但沒了九館這個銷金窟,哪來進項能讓奚九酒繼續養著那五百多尚且還在勞動改造的姑娘?
在賬簿裡找到的答案:“那自傾城的生意怎麼這麼好?”
這生意比年前還好,這是廣州的姑娘都來自傾城買胭脂了嗎?
“姑娘們說……奚娘子既然以前是洛陽花魁,那這自傾城的胭脂必然是真正兩都時興的款式,她們在嶺南,換了彆處買也買不到啊。”
她們用的是胭脂,和人有什麼關係?
便是要計較,都是女子的作坊出來的胭脂總比臭男人做得好吧?
“實際上呢?”
攢竹歎了口氣:“大抵是將你看做生路了吧。”
廣州城裡遭遇家暴的又何止昔日的柳柳翠娘?
奚九酒昔日為她們出頭,當堂擊鼓,刑殺惡夫,那些女子們便將她當做一個象征,當做一個念想,心中總是不由自主得期盼,也不由自主得親近,哪怕聽說最近奚九酒因為當街虐打了陳家子而被世家所厭棄,心中充斥的不是排斥,而是微妙的敬仰和向往。
如果自己能有那個勇氣,該有多好啊!
奚九酒沉默著,眼神仿佛能透過桌上的賬簿看到下麵的文書。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奚九酒自幼見世間晦暗,卻沒想到從頭再來一回,卻在此時此刻見遍人心熾熱。
她幼生江南,旅居洛陽,半生漂泊,卻從不懂何謂近鄉情怯,讀不懂思鄉詩。因為她心中從未有何處可為家鄉。
但此時此刻,在九館送出去的一個個食盒,自傾城售出的一盒盒胭脂裡,奚九酒卻心生眷戀柔軟,如有家鄉之感,嶺南父老如此愛戴,何以報之?
唯有不讓嶺南百姓落入韋興手中!
再現昔日五州災荒的慘狀!
韋興雖然出身世家,卻也好錢財,搜刮起來那是地平三寸,天高三尺。
到時候她們,還買得起胭脂嗎?
“攢竹,應該還有彆的事情要說吧?”
攢竹默默遞過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