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但凡青木夏樹清楚自己回到平安京之後,即將會麵對什麼恐怖故事,她都一定不會那麼快樂、那麼勇往直前。
是的,在曆經和紅圍巾妖怪的鬥智鬥勇,為五條悟編織一場美夢,並幫助大獅子重建吠舞羅之後——
像是為了獎勵她的辛勤,那塊記錄時間的星盤,也總算轉動到標紅的那一格。
這意味著安倍晴明與她定下的歸期終於到了!
雖然在大獅子的夢裡用掉了一些花蜜,但因此收獲到了更棒的東西,所以青木夏樹倒也不覺得可惜。
放引夢蝶自己去玩,她頭也不回地撞進那扇代表“平安京”的門。
這一秒,距離五條悟抓住月亮,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
…………
……
進入夢境世界之後的降落地點並不固定,每次都不一樣,但通常也不會離作為核心的平安京太遠。
不過這一次,似乎要走上一段路才能回到晴明的家。
撥開從頭頂垂落的藤蔓,青木夏樹環顧四周,試圖確定自己身處哪一片深山老林。
安倍晴明是位喜歡四處遊曆的人,認識的朋友和妖怪遍布天下,她也因此看遍了不同的風景。
最後,靠角落裡開敗的一叢螢草,青木夏樹判斷這裡應該是平安京郊外的黑炎山。
黑炎山,嚴格來說也是小妖怪的地盤。
隻是不同於螢火之森有滑頭鬼庇佑,黑炎山則是因為離平安京太近,大妖怪不樂意跟人類做鄰居,陰陽師也懶得在家門口大開殺戒。
漸漸地,那些性格溫順、不會為非作歹的小妖怪們,便在這裡紮了根。
螢草可以用於藥物,化作精怪後則具備治愈的能力,有有群居的習性,也算是黑炎山的常住人口。
青木夏樹卻困惑地盯著那裡瞧。
……好像不太對勁。
沒有急著離開,她蹲下來,用指尖撥弄螢草枯萎的花葉,湊過去仔細觀察,果然察覺到了微薄的妖力。
這叢螢草明明是開了靈智的精怪,卻這樣輕易敗了。
不像是自然消逝的。
可不輕易對黑炎山本土的小妖怪出手,已經成了平安京陰陽師和神道眾默認的潛.規.則。
難道是有大妖偷.渡來作惡嗎?
青木夏樹蹙眉。
改用一隻手環住花蜜罐子,她咬破右手食指,血珠凝而不落地懸在半空中,被勾勒出天地敕令的符文。
落下最後一筆,青木夏樹的說出的語言,便覆蓋了靈力,輕輕牽動已經相連的紅線。
“——杏。”
名字是最短的咒。妖怪與他人交換名字,即為結緣,代表願意將力量借予對方。
應約而來的式神收攏羽翼,悄無聲息地落地,將心愛的、小小的陰陽師歸於庇護之下,連微涼的夜風也不忍心讓她吹拂。
頭戴冪籬,被稱為“姑獲鳥”的妖怪低下頭,撩開白紗垂幕,溫柔地凝視著她的孩子。
“是,夏樹大人……您終於回來了。”
不需要青木夏樹張開手,姑獲鳥便習以為常地俯身將她抱在懷裡,幫她把碎發繞在耳後。
可見青木夏樹逮到一個人都想貼貼的毛病,也多多少少有家長太寵愛小孩的功勞。
然而兩個人都沒有這樣的自覺。
青木夏樹趴在式神的肩膀上,把自己的猜想簡單概述了一遍。姑獲鳥原本和煦的神色便瞬間轉為冷峻。
母獸對幼崽的保護欲永遠排在第一位。
“竟敢在黑炎山胡作非為,看來陰陽寮裡的那些人類的確不堪大用。”
翎羽的邊緣都因妖力攀升而覆蓋了一層淡淡的金屬光澤,她一隻手按在腰側的傘劍上,詢問陰陽師的指令。
“那麼,我這就帶您去找晴明大人?”
青木夏樹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我們先去看一看吧。我感覺不到危險……但是,好像有什麼東西,很大很大的,馬上就要誕生了。”
貧瘠的語言無法詮釋清楚,她還用上了手一起比劃,小臉糾結成一團。
“它好像在哭。哭得很傷心的樣子。”
要是等她們回去,再等晴明趕過來,可能它的眼淚都會哭乾掉吧?
陰陽師是承接天地之力的存在,偶爾會得到與自身休戚相關的事件的預感,也算是來自命運的提示。
因此,姑獲鳥沒有一口回絕。
伸手招來附近的鳥雀,托它們幫忙將口信送到安倍晴明所在的土禦門小路後,她才抱著青木夏樹繼續深入。
充斥了絕望哀嚎的噩夢是唯一的道標。
二人最後停在一處山壁前。
是死路。
但噩夢的味道的確是自山壁後傳來的沒錯,青木夏樹連猶豫都不曾,聲音輕快地做了決定。
“杏,請開一下門。”
青木夏樹的“開門”,指通過物理手段,把沒有門的地方,硬生生砸出一個供人行走的通道。
因為她從書裡見到過這句話: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她覺得很有道理。
姑獲鳥也是在百鬼夜行裡占據了一席之地的大妖,即便山壁上附有禁製,但也難敵她的全力攻擊。
誇張的地動山搖之後,山壁被洞開。
青木夏樹盯著地上的一片狼藉,思考了三秒不到的時間,打算回去後把這件事甩給賀茂保憲去扯皮。
反正晴明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把這個不值一提的煩惱拋在腦後,她窩在姑獲鳥的懷裡,好奇地打量山壁後的世界。
——或者說,是人間煉獄更合適一點。
青木夏樹甚至第一眼看不清這個地方真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