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夏樹是不會讓惠被冤枉的。
她否認了賀茂保憲的猜測,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軟綿綿地解釋,自己隻是沒有睡好。
最近青木夏樹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
冰冷潮濕的黑暗,緩慢的心跳聲,冷漠的隻言片語,以及有人在哭的聲音。
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她把自己埋在玉犬蓬鬆柔軟的毛毛裡,腦袋壓著玉犬的耳朵,有些忐忑地看向安倍晴明。
果然,不等青木夏樹開口,安倍晴明便放下瓷白茶盞,盯著她若有所思。
“……說來也是。姬君此次在平安京停留了許久,也該離開,休息一段時間了。”
玉犬和惠的耳朵同時豎了起來。
青木夏樹皺著臉,把臉藏到玉犬的後麵,想假裝自己沒有聽到。
可知情的賀茂保憲也唐突恍然大悟。
“對了!都這個時候了……啊,真是最近忙昏了頭,差點連這件事都忘了!”
反手敲了敲自己的額角,無視了青木夏樹的求救信號,賀茂保憲當即取出星盤,同安倍晴明推演起來。
旅者每一次的歸期並不固定,都是平安京風頭最盛的兩位大陰陽師,親自演算確定的。
知道事已至此,沒辦法再跟家長耍賴,青木夏樹悶悶不樂地耷拉下腦袋。
惠也聽懂了。
“離開”這個詞彙,早在青木夏樹當初和安倍晴明一起去螢火之森的時候,源博雅就教過他。
就是看不到這個人的樣子,聽不見這個人的聲音,感受不到這個人的氣息。
連晝夜的時間都會被拖得漫長。
惠抓住了青木夏樹的手腕。
“……你要離開。”他問,“你要去哪裡?我不可以去嗎?”
源博雅跟他承諾過,隻要他好好學習,等這件事過去,他就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這個叫“自由”,是很重要的東西。
那麼,他的“自由”就是可以自由地跟著青木夏樹,不會再被其他人阻攔。
任由惠圈住自己的手腕,青木夏樹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像是撫摸玉犬那樣。
“不可以哦。”
她否定得毫不遲疑,聲音卻是輕快溫和的,就像之前不讓惠跟五條悟打架,就像說惠守護好人之前要保護好自己那樣。
“因為我走的那條路……誰都不能陪我一起走啊。惠也不行。”
惠不明白。
但他從來不會拒絕青木夏樹。
所以他隻是默默把這句話記下來,打算回頭上課的時候,拿去問源博雅。
相較於惠的配合,五條悟可就是翻天覆地級彆的噩夢模式了。
可青木夏樹也不敢再不打招呼就離開。
在安倍晴明的示意下,她沒有說旅者如果停留太久就會被平行世界同化,隻是強調她有不得不暫時離開的原因。
——她一定會回來的。
青木夏樹把安倍晴明推演出來的歸期也一並告知他。
而五條悟想要的,也隻是這樣一個承諾罷了。
艱難搞定了生大氣的貓貓,青木夏樹鬆了口氣,終於能動身離開。
在平安京,她自然不再需要通過死亡來達到夢醒。
青木夏樹挑了塊風景宜人的山頭,還與安倍晴明等人趁著春光,享受了一頓悠閒的野餐,才拍拍裙擺,準備表演一個跳崖。
反正隻要高度足夠,強烈的失重感就能在她觸底之前,送她脫離這個世界。
背朝山崖,青木夏樹放鬆地向萬丈深淵倒下。
視野被湛藍的晴空填滿,她等待著、等待著,最後等來的卻是惠的影子式神。
——鵺險險抓住了青木夏樹。
當時,她距離堅硬的、鋪滿尖銳碎石的穀底隻差幾丈。
被鵺帶著飛離山崖,青木夏樹看著穀底越來越遠,下意識抬起頭,與神情晦澀的安倍晴明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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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夢醒儀式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