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夏樹抓住安倍晴明的袖子,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有點難過地輕聲問二人。
“……所以,保憲才會問惠要不要去吧?因為對惠做了壞事的人,是他血脈相連的家人。”
不論什麼情況下,弑親總是無法辯駁的大罪。
惠也變成沒有家的人了。
“不是哦,姬君。”
安倍晴明卻忽然笑著否認。
青木夏樹聞聲抬頭,與大陰陽師隱隱透出幽藍之色的眼睛對視。
“血脈相連僅僅是術式的傳承,卻並不一定就是‘家人’。譬如惠與禪院家,又譬如……我與姬君。”
說著,安倍晴明作出有點委屈的低落模樣。
“難道姬君會因我二人並無血緣關係,而拋棄在下嗎?”
青木夏樹竟忽然笑出了聲。
“我明白了,晴明。”
她依偎在安倍晴明的臂彎裡,用腦袋輕輕蹭了蹭青年的心口,傾聽那一下下溫柔而堅定的跳動。
“晴明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是我的家人。我最喜歡晴明了!第一喜歡!”
旁邊賀茂保憲聽了,酸溜溜地湊過來討嫌。
“那我呢?那我呢?夏樹第幾喜歡我?”
青木夏樹表情嚴肅地開始掰手指。
“……竟然不是第二?竟然還要數?!等等,已經連前三都不是了嗎!”
賀茂保憲大驚失色。
聳著肩笑了笑,安倍晴明抬手拂過青木夏樹披散的長發,聲音很輕。
“正是如此。還望姬君往後謹記,無論身在何方,都不必害怕孤身一人的寂寞……彆回頭,隻管往前走便是。”
“在下一直都會在平安京,在這裡,為姬君祈福。”
………………
…………
……
入夜後,是平安京名義上的宵禁時刻。
除了頂著妖魔鬼怪的潛在危險,也要與情人幽會的貴族子弟之外,平安京的街邊,隻有稀疏的兩排燈籠,勉強照亮腳下的路。
為了不打草驚蛇,夜探祭壇的隊伍並不龐大,隻有安倍晴明、青木夏樹、惠與五條悟四人。
賀茂保憲要留在陰陽寮,把禪院家能力突出、較為危險的咒術師約束在眼皮底下,儘可能減少安倍晴明等人的難度。
也是防著禪院家被逼上絕路,會頭腦一熱,做出放大危害的事情。
不過老實說,比起夜談祭壇那邊,賀茂保憲覺得好像還是自己這裡的風險更大一點。
……畢竟,安倍晴明,加上禪院家傾力打造的完美影子術法繼承者,再加上五條家風頭無兩的六眼之子。
這麼豪華的陣容,怎麼想都是站在對麵的人會倒大黴吧!
賀茂保憲咬牙切齒地想:果然當初就不該中計!就該把那個究極摸魚怪推上寮主的位置!說好的能者居之對吧!
但他轉念又一想,總覺得即便安倍晴明當上陰陽寮寮主,他也會被用各種陰謀陽謀套住,幫師弟打工乾活。
……那沒事了。
還是自己當寮主吧。
至少聽起來好聽,俸祿也高出一大截。
式神沙門無語地看著契者在那裡,一個人表情豐富地演著獨角戲,真想給他一計友情貓貓拳,讓他清醒一點。
直到它察覺到被重點標記的幾個氣息在靠近。
黑貓從書櫃上一躍而下,精準跳到賀茂保憲的肩頭,身後分岔的尾巴緩緩擺動,是警惕的備戰狀態。
賀茂保憲唇角一挑,向自門外走來的禪院家子弟頷首示意。
“恭候多時了,諸君。”
……
…………
………………
而另一邊。
與人間暗藏的汙濁不同,月亮永遠都是皎潔無暇的,高高掛在伸手不可觸及的夜空,卻又毫不吝嗇地撒下清輝,照亮黑夜。
一行四人乘著朧車,前往黑衣死士記憶中的秘密之地。
四人裡,除了青木夏樹小小一隻,其他三人都是身材高挑出眾之人,尋常牛車本是坐不下的。
好在朧車是個很便利的妖怪,能自由改變車內大小,不至於讓幾人束手束腳地縮成一團。
但朧車現在隻恨自己不能變成一座庭院,最好把那兩個氣勢都很不好惹、很嚇妖怪的人類咒術師隔離起來!
不、不會在它身體裡打起來吧?!
身為平安京最靚的車,朧車覺得自己深陷毀容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