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出中原中也預期的隱瞞欺騙,太宰治意外地相當誠實,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他的動機與真相。
十指交叉撐著下巴,他歪了歪頭,目光純淨得像個好奇謎底的小孩子。
“那麼,生氣了嗎?小小姐。”
青木夏樹也老實回答他。
“有點生氣。但是我不太明白……太宰先生為什麼要做這些。不管是金錢,殺戮,還是馴服敦君,明明太宰先生根本一點都沒獲得快樂吧?”
付出了時間、精力、心血乃至健康,將港口Mafia經營成這樣的龐然大物,可太宰治本人似乎對此毫無感覺,隻是像機器一樣,在完成既定的任務。
人類有利己的本能。
社畜堅持上班,是為了獲得生活的資金;首領發展組織,是為了享受權利帶來的種種回報,譬如財富、掌控(穀欠)等等。
萬事都有一個公式,將成本換算回報,有利可圖才會被實踐。
——絕非太宰治這樣的行動模式。
所以,比起生氣,青木夏樹更多的是困惑、是好奇。
她想知道名為“太宰治”的謎團的答案。
青木夏樹開始邁步靠近太宰治。
“而且很奇怪啊。太宰先生知道我會生氣,還要告訴我,壞事都是你做的。不怕我會離開嗎?太宰先生到底是希望我離開,還是不希望我離開……我不理解。”
中原中也遲疑著抬起手,似乎是想攔住她,卻被太宰治暗示停下。
港口Mafia的首領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這樣子啊。說的也是……嗯,的確,真奇怪啊。需要我告訴小小姐答案嗎?”
“不要。”
青木夏樹拒絕得乾脆利落。
一邊說,她一邊扶著青年的肩膀,踮起腳,抬手去觸碰太宰治的眉心,眼底有一瞬幽藍掠過。
“太宰先生太喜歡說謊了。不光騙彆人,連自己都騙。我已經不相信太宰先生的預言了。我要自己去查。”
剖開膽小鬼的心臟,看一看連綿不絕的陰雨之上,是誰讓傷疤潰爛,變成永不放晴的囚籠。
……
…………
………………
作為“有點生氣”的外在表現,青木夏樹拒絕了和太宰治共進晚餐,費力地拎著飯盒,去給中島敦和泉鏡花送飯。
在她走後,太宰治很久沒有說話。
斂起慣常的輕佻微笑之後,他麵無表情的樣子,幾乎融成了一團深不見底的空洞,讓人本能地退避。
可身為這個麻煩精的貼身保鏢,儘忠職守的中原中也避無可避,也習以為常。
“你這次的確挺奇怪的。”中原中也挑起眉,“喂。你到底是想讓夏樹替你做什麼?再這樣下去,我真要懷疑你繼承森先生的小愛好了。”
對於港口Mafia的首領來說,本該隻有“可利用的”和“沒有價值的”兩種角色分類才對。
哪怕森鷗外的“小愛好”,其本身也是異能力的具現化,是他可利用的資源之一。
太宰治沒有回答。
或許,或許在某個瞬間,他衝動地在計劃中,給青木夏樹留了一個選擇的機會——選擇從他身邊逃走。
……現在回頭想想,說真的,好像完全沒有考慮過結果呢?
仿佛故意捂著眼睛、捂住耳朵那樣,不去看,不去聽,放棄了思考,跳過這個或將打亂全盤計劃的可能性。
“真可怕啊。”
最後,太宰治隻是這樣意味不明地感慨。
中原中也並不打算白費功夫,去打聽太宰治準備說的事情。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他繼續被青木夏樹打斷的工作。
“所以說,傑索家族那邊還是繼續瞞著嗎?那個叫‘白蘭’的人,似乎察覺到夏樹已經在橫濱了……雖然不應該質疑,但我的直覺告訴我,跟那家夥合作,很危險。”
“啊,白蘭君嗎?不用刻意瞞著哦,中也。那是下下策。太不自然了——隻要白蘭君沒空追究這些就好。”
太宰治微笑著,輕描淡寫地一錘定音。
“稍微,讓意大利忙起來吧。”
在他想好如何……正確地,正確地利用小小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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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是知名劇本家太宰治,也有無法掌控的東西。
比如織田作之助。
比如青木夏樹。
當天夜裡,青木夏樹入.侵了太宰治的夢境。
憑借留在眉心處的靈力標記,探索隱藏在那個人靈魂最深處的真相——來自於,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