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珍珠說,“沒有,不過,等會兒吃了飯,我帶你去醫院開點藥吧。”
許蘭華的確每天都要吃藥,她臨來也找醫生開了的,但這一路上倒了好幾次車,比她計劃晚到了好幾天。
前天她的藥就全部都吃完了。
許蘭華說,“不用了,你忙去吧,我自個兒去就成了。”
她雖然是剛從牡丹江回來,可她也是北京長大的,哪哪都熟,去醫院開個藥不用麻煩彆人。
佟珍珠沒有堅持,“好吧。”
她轉身去了裡屋,打開上了鎖的抽屜,從裡頭拿出二十塊錢和一些糧票,說,“姐,您先拿著用吧。”
許蘭華是個自尊心特彆強的人,可她買了早點之後,幾乎身無分文了。
猶豫了幾秒,還是有點窘迫的接過來了,“謝謝,珍珠,這錢我指定會還。”
吃過早飯,許蘭華很快出門了,佟珍珠又打了個哈欠,去裡屋補覺了。
就這麼著,大姑子許蘭華在她家住了下來,佟珍珠很快就發現,許蘭華這人話不多,事兒特彆少,而且還挺勤快。
甭管她上什麼班,一回來總有熱乎乎的飯菜。
家裡也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甚至有時候她換下來,來不及洗的衣服,她都順手給洗了。
佟珍珠特彆不好意思,“姐,下次我自個兒洗就行了。”
許蘭華曾經也是心高氣傲的年輕姑娘,可家裡遭了變故之後,各種打擊接踵而來,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繼大嫂退婚之後,和她好了一年多的對象,竟然也提出了分手。
生活的磨礪,早讓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許蘭華說,“嗨,我閒著也是閒著,就捎帶手的事兒。”
就這點家務,和在農場乾的活兒比,根本不算啥,而且她覺得弟妹人真的特好,人家真誠待她,她乾嘛不乾點力所能及的呢?
回城的第二天,去醫院拿了藥之後,她就去了附近的知青辦,把戶口落下來之後,就急著找工作了。
可她是因病回城,而且一看就弱不禁風的,根本沒有單位用她,即便是掃大街的活兒,也輪不到她。
兩人正聊天呢,王大媽又來了,這次她端來了三個玉米餅子,“加了黃豆麵的,特彆香!”
佟珍珠正要推辭,許蘭華卻接過來了,“大媽,謝謝您啊。”
王大媽走後,許蘭華瞅了瞅那玉米餅子,嘴裡念叨了幾個數字,還拿出筆在一張紙上算了一下,然後去了廚房,拿了一個昨天她蒸的饅頭。
直接送到北屋去了。
就送人一個饅頭,她卻說得挺熱鬨,“大媽,這是用我弟妹單位發的小麥麵做的,我還放了點紅糖,可好吃了,比賣的都好吃,您嘗嘗!”
王大媽瞅了一眼那孤零零的一個饅頭,這年頭雖然都不富裕,可他們家日子過得挺好,她和老頭都有退休金,兒子和兒媳婦單位都挺好,特彆是兒子,在物資局工作,當科長,簡直肥的流油。
紅糖饅頭是好東西不假,可她送了三個餅子過去,是看到許蘭華下午不知道從哪兒買了一隻挺大的肥雞,燉雞的香味兒她都聞了半下午了。
她是想用餅子換一碗雞肉。
許蘭華見她看不上,說,“哎呦,大媽,你不愛吃紅糖饅頭啊,那算了,等改天我也蒸玉米餅子,送過來三個給您嘗嘗!”
王大媽的臉色掛不住了,接過去了,“誰說我不愛吃,小許,就是你這麵發的,一看就不好!”
許蘭華沒理她,轉身回來了。
佟珍珠隔著窗都看到了,等她進屋就笑了,“姐,你還挺厲害啊。”
許蘭華從小家裡頭住得是獨門獨院,這種事兒也是第一次做,她最近實在是被這王大媽給煩的夠嗆。
有時候她正在屋裡看書呢,這王大媽也不敲門,直接就進來了。
來了還不走,看見桌子上有點心就吃,還總亂打聽,要不就是跟她講一些她不感興趣的,附近胡同裡發生的一些事兒。
什麼誰家的婆媳吵架了,誰家兒子找了個農村媳婦,等等諸如此類。
畢竟是鄰居,不好往外轟人,但後來她學精了,隻要在家,就把門從裡頭插上,在廚房做飯都不例外。
許蘭華笑了笑,說,“說起來還是她賺了,要是按照價格,一個紅糖饅頭比三個玉米餅子還貴兩分錢。”
佟珍珠問,“姐,我聽運昌說,你原來是數學專業對吧?”
曾經這是許蘭華不願提起的往事,當初是她年輕太過狂傲,要是現在,她肯定不會那麼做了。
主動從大學退學,是她做出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但現在已經能坦然處之了,“對。”
佟珍珠說,“我和運昌都在看高中教材,有些內容不太懂,你可以教教我吧?”
許蘭華特謙虛,“我也不一定記得了,差不多都忘光了。”
但有基礎還是不一樣的。
以前許運昌在家的時候,倆人晚上一起學習,每次都是沒法專心學習,都是草草結束,趁著他不在,正好她可以多學一點。
一旦開了頭,許蘭華比之前更忙了,除了出去買菜買肉,還有所有的家務,其他時間都用來學習了。
但她的氣色卻比之前好一點了。
因為沒時間胡思亂想了,一個人在家,也不會黯然傷神了。
前些天她不是著急找工作嗎,因為屢次碰壁,本來情緒就有點失落,還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周誌南。
就是當初她談的對象,也是她的大學同學。
周誌南一看就過得很好,他身旁還站著一個漂亮女人,兩個人手牽著手,很快就從她麵前走過去了。
當時許蘭華是在等公交車。
周誌南應該是認出她了,但也隻是漠然的看了一眼。
許蘭華當然早就不喜歡他了,可她無論怎麼變,一顆爭強好勝的心變不了,她不在意碰到以前的對象,在意的是自己落魄的形象。
這讓她難過了好幾天。
佟珍珠這天上小夜,快十點了,許蘭華拿了手電準備去胡同口接她,這邊兒胡同挺長,還沒有路燈。
還沒走出院子呢,就聽到了弟弟的說話聲。
“運昌,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