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酒宴已到後期。
眾人酒到八成,喝酒之地不再局限於方寸之間,而是充分展示了文人的特立獨行和瀟灑風格,有坐沒坐像,站沒站像的,有持杯而起,行走於花園的,也有勾肩搭臂,放浪形骸的。
林蘇跟陸幼薇走到了一塊,酒喝多了,都沒注意到章亦雨翻的小白眼。
“你明天要走啊?”
“嗯,是不是舍不得我?”
“你壞蛋……那你什麼時候再進京?”
“這真沒法兒保證,我現在是個破知府啊,而且還是你爺爺親手下放的,我直接懷疑這老貨是不敢將我留在京城,怕我禍害他家孫女……”
陸幼薇恨不得踩他一腳,但瞅瞅周圍還是免了……
我爺爺,你還敢提我爺爺,彆以為我不知道,說起來我爺爺將你下放,其實是你逼得我爺爺頭發都掉光了,禍害他家孫女,你以為你沒禍害啊?天天都在害我……
姐妹們都在開玩笑,打聽你幾時娶我,可是,我都看不到半點希望。
如今這種狀態下,你就算提親都找不著門,母親和我借住靈隱寺,你提親總不能找方丈大師提吧……
不管多麼熱鬨的酒宴,總也有過去的時候。
接近子時,終於散場了。
林蘇還是跟章浩然走。
章亦雨呢?也大大方方地跟眾女告彆,然後踏空而起,顯示出林某人跟她沒一點關係。
林蘇和章浩然落後幾步,也同時踏空而起,同時進入綠柳山莊。
“酒喝得怎麼樣?要不要喝杯茶再休息?”章浩然道。
“我猜你有一肚皮的問題,不喝杯茶估計你睡不著!”林蘇笑道。
那就喝吧!
章浩然的書房中,火爐其實一直都沒有熄。
水壺裡的水,也一直都在滋滋響。
滾開的水倒入茶杯,林蘇直接就端了起來,這或許是他跟章浩然的區彆,章浩然講茶道,但凡喝茶,是按標準流程走的,洗茶,潤杯,分茶,一步都不會少,而林蘇,更喜歡開水直接泡。
“今天的上元夜宴,你看出了什麼?”章浩然道。
“測試!”林蘇回答了兩個字。
僅僅兩個字,就顛覆了大多數人所有的判斷。
今夜的宴會,在得知有聖殿之人參加,甚至是聖殿之人主動參加的時候,大家都認為,這是聖殿之人在向林蘇伸出橄欖枝,在借這個非正式場合跟他交好。
但是,林蘇直接給出了他的判斷,這不是交好,這是測試!
“測試什麼?”
林蘇道:“測試我對於白鹿書院院長人選的反應程度,這從另一個方麵來看,他們也已經知道,我有意要讓陳更入鼎白鹿書院。”
“除了這個之外,我還看出了另一點。”章浩然道。
“你說!”
章浩然緩緩道:“我看得出來,聖殿不可能允許陳更入鼎白鹿書院。”
“是!否則,以莫名之謹慎,不可能將這條勁爆消息提前拋出來。”
這一點所有人都看得明白。
聖殿不是一般的地方,它是講權威的,沒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會出爾反爾,莫名將白鹿書院院長人選提前拋出來,就不會考慮萬一不能兌現,會有何種流言,因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不會允許任何人在這件事情上生事。
這或許還有另一種解讀:她在對林蘇發出警告!
聖殿已經定了的事情,你少生事!
“聖殿已經定了的事情,而且已經提前給你發出了警告……”章浩然道:“你還要走下去嗎?”
林蘇道:“當然……會!”
章浩然後背撞在身後的靠背上,有些無語的感覺。
林蘇輕輕一笑:“就象你今日詩中所說的那樣,浮雲千載悠悠過,何曾片縷下中州?咱們腳下這片大地,最需要聖殿幫助的時候,未曾見他們有半分作為,他們有什麼資格插手白鹿書院?”
章浩然長長吐口氣:“彆的地方或許他們真的不會插手,但是,白鹿書院不一樣,它原本就是聖殿和皇家共同決定的。真正沒有資格插手的,反而是你。”
“白鹿書院,不是一個孤立的書院!”林蘇道:“假如白鹿書院不招大蒼之子,不立於大蒼文壇之巔,不影響大蒼文道走向,我寧願去跟我家丫頭下棋,也懶得管他們的屁事,但是,白鹿書院並非孤立,它收的是我大蒼的人,定的是千秋萬載的文風,白鹿書院之主事關重大,就不該成為他們帶私貨的地盤!”
章浩然自然明白這一點。
頂層文風如果帶壞了,後果是災難性的。
比如說當今天下,為何血性喪失?
比如晉楚等國,為何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