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輕輕搖頭:“如果真是他,他同樣不應該選在白閣密閣。”
“為何?”
“因為白閣是他掌控的地盤,隻要在這地盤上殺白老,所有人都會劍指他!他為何要給自己留下這樣一個汙點?他想殺白老,難道不能將白老調離這敏感之閣再下手?目前,他還是白老最直接的上司,上司想調走一個人,何其方便?”
“也許這就是聖人的威嚴!聖人不在乎一些小小的汙點,他更在乎向世人宣告,敢於劍指聖人者,殺無赦!”
林蘇輕輕點頭:“也是!相比較聖人威嚴而言,小小汙點其實並不算什麼,但是,這件事情還是玄機重重,莫要過早定論。”
“你終究還是另有懷疑,你懷疑誰?”
林蘇道:“我在昔日南陽古國曾經跟楚雲飛談過計策運用,世間計策千千萬,有很多計策一開始是看不出端倪的,但是,有一樣東西可以幫助我們看清端倪,那就是,看這件事情之後,何人受益!”
“你說的是白閣,最終會落在何人手中?”
“是!還得看這股浪潮,最終會傷到哪尊聖人!”林蘇眼中光芒閃爍。
命天顏輕輕吐口氣:“不管如何,道爭到現在,已經開始呈現凶兆了。”
“是啊,以往的道爭,大多是用嘴來爭的,可極少有這種不擇底線的暗室血光……莫不是我這個攪屎棍一頓亂攪,打開了道爭的另一扇門?給了他們某種不太好的啟發?”
“局勢凶險,變數無窮,有時候一件最小的疏忽都會導致不可逆的慘痛後果,林蘇,有件事情我還是放心不下。”命天顏道。
“什麼?”
命天顏道:“元姬那事……”
她說得並不明確,但是,林蘇完全懂……
我的天啊,你還在揣摩當日元姬臉上又象是快樂,又象是痛苦的表情?你一個八百年的老處,日日夜夜揣摩這個,你不就怕將你的路走偏?
但很神奇的是,站在她的角度上,這偏得找不著北的事兒,其正無比!!
命天顏道:“我可以確認李歸涵對你絕無惡意,你將她拐了,辦辦那事兒,按照當日玩元姬的流程,完整走一遍,如果她臉上也有痛苦的表情,我才真的信那是見鬼的本能,而不是她彆有用心……”
林蘇手按額頭,久久不動。
“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林蘇,這件事情不象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不可等閒視之,需要知道她如果真的是柳如煙元神寄生,她……”
林蘇目光慢慢抬起,透過指縫瞅著命天顏,眼神有點奇怪……
命天顏住口了。
“你真的必須得驗證驗證?”
“有時候真的是細節決定成敗,遙想當年天河劫……”
林蘇打斷了她的遙想當年:“要不,我們……咳,我們來驗證下?”
命天顏眼睛睜大了:“我們?”
“我也知道這不是很合適,但……咳……有詩有證: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命天顏懵了,怔怔地看著他:“躬行?我提的建議,最終七轉八轉地轉到了我自己頭上?”
“是不是覺得不合適?”林蘇道。
命天顏點頭:“有點。”
“不合適就對了,你覺得不合適,李歸涵也會覺得不合適,算了,咱們不折騰這個,這事兒很容易玩大……”
命天顏慢慢抬頭,看著天邊,目光又從天邊回到了麵前:“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資深前輩!高層準聖!”
“錯!我是聖殿禁忌!”命天顏眼中光芒閃爍:“知道何為禁忌嗎?”
“知道!禁忌就是不容冒犯!我今日言語冒犯,你是不是要翻臉揍我一頓?先說好了,打屁股可以商量,打臉絕對不行!”
命天顏道:“又錯了!所謂禁忌,就是行彆人不敢行之事,禁忌眼中,哪有什麼合適不合適?來,將你全部手段拿出來,我要是露出半絲見鬼的痛苦表情,我跟你姓!”
林蘇眼睛睜得老大:“真來啊?”
“什麼真的假的?來,趕緊的……”
房間外圍,聖道封鎖。
房間內部,花蕊遺珠……
一場荒唐,幾許意亂……
次日清晨,春夢近似無痕……
命天顏一步離開林府,站在北方遙遠的無憂山。
無憂之泉從她腳下流過,帶不走她臉上的紅霞,她輕輕伸手,掌下的無憂泉化為一麵明鏡,明鏡之中清晰地投影出昨夜的瘋狂。
看著鏡中的自己,命天顏呆了:“怎麼會這樣?我臉上真的有痛苦的表情,但是,這……這不是痛苦,我用我已經不存在的貞潔起誓,我當時快活得飛起,絕對沒有害他的心思!”
她這個月來內心最大的一塊心病似乎是去了。
因為她真正驗證了,什麼叫女人的本能。
諸聖作證,她的確想過找彆人驗證,想過人魚族小公主,想過青樓裡給足錢找個見錢滿心舒服的青樓女,想過李歸涵,甚至連雅頌她都認真考慮過,大家不都很為難嗎?隻能自己上了,這純粹是沒辦法的辦法。
這一上,終於驗證了。
放心了。
但是,接下來,似乎冒出了個新問題……
我這到底是辦正事,還是辦歪事?亦或是一頭紮進她們所說的那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林蘇大衍一步踏空而去,從所有人視線中消失。
包括三重天之上。
沒有人知道,昨夜還對酒而歌,似乎度過一個大劫之餘,打算長期休整的林某人,今日卻腳下一動,無影無蹤。
更沒有人知道,林蘇一襲紫衣,出現於遙遠的“樂城”之上。
樂城,亦在天外天。
它也是三重天十八座邊城之一。
新春剛過,林蘇大事兒辦了一堆接一堆,但其實,時間卻並沒有過去多少,包括拿下樂聖風雅、清掃煙雨妙境、布局東南佛國,整個兒加起來,也才區區一個多月時間,所以現在的時節,接近煙花三月。
煙花三月,乃是樂家最喜歡的季節。
樂城之風雅,也在這個時節綻放它的美妙風情。
亭台樓閣,弦樂悠悠,將美妙動人的音符灑向每一處角落。
林蘇沿著湖邊漫步,他的臉上有著一種神秘的光芒……
懷中,一麵素帕慢慢亮了,素帕中傳來命天顏的聲音:“怎麼?有感觸?”
五個字,一如舊日。
單從這五個字判斷,她絕對不象是昨夜跟林蘇乾八回的那個人……
也許這就是在踐行她自己定下的基調,昨夜之事,乃是戰事博弈的一個組成部分,無關風與月……
“感觸有點深了……”林蘇想說點親密話兒,但最終還是點到為止。
“說說……”
“第一次入天外天,進的是‘止城’,止城原來是兵城,兵聖遭劫後,儒聖改兵為止,兵城成為他的地盤;第二次進天外天,進的是樂城,樂城原本是樂聖的地盤,樂聖死後,儒家接管,雖然名字未變,城中格局未變,但其實悄無聲息地變了很多。”
命天顏心頭猛然一跳,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想法……
但她沒有說出來……
林蘇一縷聲音傳向素帕:“你有沒有覺得,其實樂聖身死,儒聖不僅僅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收攏了樂係力量,力量變得更強?”
命天顏輕輕吐出口氣:“琴棋書畫四大支流,出於儒家彆院,此四聖,千年來一直是儒家派係之策應,理論上這四人一旦受損,儒家之大損也。然而,樂聖之死一步跳出了這個理論……她死了,她那個派係失頂,回歸本源是必然之選擇,儒家力量未損,不僅沒有失去樂家這個臂助,反而直接融合了這支力量,你提醒我了,我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儒家或許並不反感,你對三重天聖人作一些減法。”
這個想法是真正的驚世駭俗。
這個想法是真正的顛覆常規。
在世人眼中,在道爭所有參與者看來,樂、畫、弈、書四聖,天然該是儒聖的臂助,因為他們的出身擺在那裡,同根同源。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對這四聖出手做減法,都是對儒聖亮劍。
但是,樂聖之死已然顛覆了這個常規。
林蘇用絕對沒有爭議、絕對居於聖道正途的方式鏟除了樂聖,這種鏟除,儒聖擋不住,看著儒聖在道爭中輸了一局,但是,結果卻是反的。
儒家力量不減反增。
這扇奇妙的大門一開,命天顏有了可怕的想法,關乎剛剛掀起軒然大波的“東南佛劫”……
東南佛劫,劍指林蘇。
但是,卻選擇了一個弈聖不可承受之重作為引發原點。
這一點,讓命天顏一度摸不清頭腦。
她都無法判定,這場劫到底是誰在操盤?
似乎任何人都沒有這個理由……
針對林蘇與兵聖,顯然是儒聖的圖謀,然而,儒聖這麼乾,難道不擔心他那一邊的絕對重量級人物:弈聖身陷困局?
現在答案似乎出來了。
儒聖還真不必擔心弈聖。
即便弈聖受到牽聯,甚至被鏟除,於他根本無損,他從樂聖被除中得到了靈感,滅了弈聖,弈道這一領域的力量,沒有了靠山,唯有認祖歸宗,回到他儒家正溯中來……
命天顏心頭大震:“如果儒聖真有這種想法,那麼,他最希望你做減法的那位聖人,恐怕還不是樂聖!而是書聖!”
儒家四大派係,樂、弈、書、畫。
樂家聖人且不談,那是個奸細,已經除了。
畫家向來是儒聖的忠誠部下,畫道有他無他,都無損儒家對畫派的掌控。
弈聖雖然也是儒聖的忠誠部下,但是,弈聖修的道是弈,一個人啊,長期思考博弈戰略,所思所想難免會複雜些,弈派一係對儒家的忠,需要打一個小小的問號。
那麼書家呢?
書家是真正跳出,或者一直在努力跳出儒家派係的那一支。
源於書聖的性格。
書聖是有風骨的。
他的字就是風骨。
他的戰績也是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