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曾是驚鴻照影來(2 / 2)

這份悲,化為她今夜《天河日下》的底色,在她送走昔日這位特殊知己的西山,以天道文波的方式,送給那個永遠離去的背影……

終於,林蘇的長笛靜了音。

素月心的琴也靜了音。

兩人的目光交織,交織在天空天道文波那座古老的城池之下,交流在悲涼號角的餘音之中。

“天音重現,麗影不回,世事無常,即為天女今日的感慨否?”林蘇輕聲道。

素月心輕輕歎口氣:“三十春秋匆匆過,猶憶當年奈何橋,你可知道,其實,她本不該死!”

“哦?”林蘇不懂。

素月心道:“三十年前,我與她之一戰,到了最後關頭,她的驚鴻舞營造出了‘奈何橋’,我在橋上,她亦在橋上,那個時候,我有一預感,隻要她再踏出半步,該當是我掉落奈何橋,化為輪回道上的一縷殘魂,但是,最後一步即將落下的時候,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停下了腳步!那一眼,我看得分明,那一眼,我記了三十春秋……”

她的目光慢慢抬起,她的上方,剛剛進入消散狀態的天道文波演繹出了另一幅畫麵。

那是三十年前最後一戰的最後畫麵。

驚鴻舞下,向驚鴻以無上偉力勾畫奈何橋。

隻要她一步踏下,奈何橋上的任何人都將墜落輪回。

包括她素月心在內。

然而,這一步,她沒有踏下。

她看了素月心最後一眼。

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道境之追求,樂道之純粹,友情之糾結,生死之考量……

向驚鴻停下了最後一招的施展。

沒有人知道是哪一重考量讓她就此停下。

然而,素月心的《天河日下》卻停不下來。

一擊之下,向驚鴻自己墜落輪回道……

素月心目光從這座虛空出現的奈何橋上緩緩移下,聲音如從夢中傳來:“我一直想問問她,她最後一步未落下,究竟是因為她尚未真正參悟透這一步,還是她在那一刻,心頭終究有了不該有的雜念……”

這句話很輕柔。

這句話也隻有林蘇能聽到。

他心頭也無限唏噓。

孫真當日那一步沒有踏下……

素月心設想中隻有兩種可能,其一,孫真沒有參透這一步,最後一步她本來就踏不下去。其二,孫真心頭有了“不該有”的雜念,啥雜念呢?閨蜜之情!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還有第三種可能。

第三種情況就是:孫真原本就在借她這一擊,送自己入輪回。

她本身就在求死。

這三種情況全都有可能……

或許這三種情況也全都存在……

要不然,為啥所有人都說,人是這世上最複雜的玩意兒呢?

林蘇目光投向天際,天道文波正在緩慢消散,整個過程,堪堪過去了十分鐘,離一刻鐘還差最後一點點時間。

林蘇輕輕感歎:“送你一首詩吧。”

“詩?”素月心微微一驚。

有句話她差點脫口而出,但是,多年的修養讓她壓了回去。

這句話就是:你還會寫詩?

林蘇曼聲吟道:“城上斜陽畫角哀,西山非複舊亭台,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詩一出,素月心全身大震,喃喃吟誦:“城上斜陽畫角哀,西山非複舊亭台,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何等絕妙?何等貼切?何等驚豔……此詩何名?”

“此詩因你而題,詩名你來定如何?”

素月心深深吸氣:“此詩就名《西山彆恨》!”

她的聲音一落,天空已經消散一半的天道文波,突然再度聚集……

鋪天蓋地,整座西山全都籠罩在天道文波之下。

在此之前,孫真已經陷入絕對的尷尬之境。

她吸收輪回鏈已到最關鍵的時刻。

眼看就要完全成功,天道文波卻在消散。

她隻剩下兩個選擇,要麼賭一把,要麼放手,再擇良機。

賭一把,風險之大,無與倫比,因為她深知今夜有多少人在關注這片竹林,其中頂級大能不在少數。

放手,太可惜了,因為這一放手,今夜所有的努力全盤白廢。

明日再續隻會更難!

就在她進退兩難之際,林蘇吟了一首詩。

這首詩是如此的精妙絕倫,天道文波再續,她又有了極寶貴的一個時間窗口……

她心無旁騖,集中全部心神,在天道文波覆蓋西山之際,終於真正完成了她的偷天大計!

一根完整的輪回鏈在她靈台神秘勾連之時,她的眼睛慢慢睜開。

眼睛一睜開,她就看到了竹簾之外的場景。

一瞬間,孫真內心翻起了微瀾……

一壺茶,兩隻杯,兩個相對而坐的金童玉女,夜色悠悠,天空之上的天道文波消散之際,似乎演繹出了這一刻的美妙……

“九首妙曲,一曲新歌,尚有一首絕妙之詩!”素月心輕輕吐口氣:“林公子之才情,萬古難逢也!”

“縱萬古才情,亦需知音方可品鑒,蘇今遇天女,乃是三生之幸。”

素月心輕輕一笑:“你可知,四十年前,我與向驚鴻之相識,跟今日頗為相似?”

“這個我倒是真不知。”林蘇道。

素月心道:“你為羅天高足,我為涼山天女,宗門之間爾虞我詐,我向不喜也,真願有一方淨土,讓你我拋卻世間事,隻論樂與詩。”

“天女之所願,蘇之所願也!”林蘇道。

“如此,告辭!”

“告辭!”

素月心一步踏出,這一步,在空中滑過一道長橋,伴隨著天道文波最後的一抹餘波,消於無形。

這座橋,赫然正是剛才的奈何橋。

也是林蘇詩中所說的“傷心橋”。

林蘇手托茶杯,遙遙相敬。

他的身後,孫真不知何時出現,也遙望天際,呆呆出神。

“她最後那句話,何意?”孫真慢慢低頭,輕聲發問。

林蘇淡淡一笑:“我想,她誤會了!”

“誤會什麼了?”

林蘇道:“她以為我是有意勾引她的,所以她明示了底線,我與她可以樂道交流,但不能涉及宗門站位,由此可見,昔日向驚鴻與她因立場站位而形成的傷,跨越三十年後,在她心中依然還是一個禁區。”

“你言誤會,但其實……世間有很大誤會也可以將錯就錯!”孫真道:“涼山,東域仙朝兩大權謀之宗,也許真的可以成為你博弈朝堂的一把利器。”

林蘇微微一笑:“你所說的兩大權謀之宗,指的是羅天宗和涼山?”

“是!”

“如果真的隻有兩大權謀之宗,你有沒有想過,為何當年你會跟她決裂?”

孫真慢慢抬起頭,久久地遙望天邊,她的胸口微微起伏……

她懂林蘇的意思。

兩大權謀之宗,是世人之公認。

但是,並不是鐵律。

世間之宗,又有哪一家不是權謀?

她的宗門輪回宗,何嘗不是?

正因為當年涼山與輪回宗的一場大爭端,她與素月心這兩位宗門中的天驕,才由閨蜜轉為生死之敵。

這是她不願意提及的事情,可他還是當麵提及了。

林蘇道:“我知道你下一步就是返回你曾經的宗門,我不指望你憑一己之力改變宗門生態,但是……”

孫真打斷他的話:“你也希望我跟你之間少些宗門牽扯,留下一方淨土?”

“這是素月心明示的底線,我與她之間可以是一方淨土,但你不同,我與你之間想淨都淨不了,來吧,讓我們之間這方土,更汙些……”

孫真內心隱隱的憂,伴隨著她一記白眼,片刻間煙消雲散。

短短一刻鐘,他們之間已經汙得啥都不是……

西山之外的天空。

素月心肩頭金絲雀飛起,重新變成了一個侍女模樣,身為金絲雀的時候,她一聲不吭,跟著素月心在那小院裡,小腳兒一直抓著素月衣的法衣,好象生怕一個情緒激動就摔下去。

但此刻,一化為人形,就開始嘰嘰喳喳:“小姐,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怎麼可能唱出那麼動聽的歌,而且還會寫詩……”

“小姐,近距離看,他真是長得帥,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帥的男人,小姐你見過嗎?”

“小姐,你選在子夜時分進他的院子,不是有意不讓這麼帥的男人跟彆的女人玩那名堂嗎?為什麼告辭啊?你這一告辭,他就乾上了,小姐你前功儘棄……”

“閉嘴!”素月心狠狠白了她一眼。

侍女自己將自己的嘴巴握上了,握了一會兒手指悄悄挪開,眼珠拚命地轉……

“你說一個字,我拔你一根毛!從屁股上開始拔起……”

侍女雙手猛地握住自己的屁股,臉都白了,徹底安靜。

清晨的陽光透過竹林,柔柔地灑在床上。

林蘇的眼睛慢慢睜開,就看到了孫真。

今日的孫真,一身白衣如雪,坐在窗前,靜靜地看著他:“小菜已經做好了,小酒已經溫好了,先親嘴兒吻個彆,還是吃了早飯再吻彆你定,反正你舍得也好,舍不得也罷,吃過這頓早飯,我就得走了。”

吻彆,還是留到了早飯後。

一頓香甜的早餐,乃是當年海寧西院的那熟悉樣式。

清茶一杯,亦是他當年的習慣。

孫真跟他緊緊一抱:“我走了,這片天地上,你短期內大概都是陌生人,答應我,對自己好點。”

林蘇笑了:“放心,我這人啊,對自己一直都挺好的。”

孫真道:“也莫要對自己太好了,莫要一見到女人就想著犒勞自己。”

“靠!你的標準也太難把握了,不能不好,也不能太好……”

“那就定這樣一個標準!女人嘛,你可以玩,但有一個大原則,摸不準心性的,不能玩!你要是讓自己死在女人肚皮上,我一輩子都瞧不起你!”(本章完),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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