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又如何?
林蘇的手輕輕一抬,一縷氣機落入他的掌中,仿佛在他掌中變換四季。
外界已是晚春,距離他進入流光淵,外界時間過去了八九個月。
內外時間流速,的確保持著一比一百。
還好!
三百規,他已完全參悟,他的內世界,早已變幻無窮。
他一步踏出,順河而下。
這條河,他七十九年都未下。
但今日,他下了。
因為他感覺到河流的下遊,有一股熟悉的氣機。
熟悉?何處熟悉?
天外天絕道山。
天外天絕道山上,有一道天道印記,那股子獨特的氣機,他沁入骨髓。
而在這裡,也有一股子這樣的氣機,在進入流光淵之前,他就感應到了,現在是時候去探上一探了。
如果真有這樣一道氣機,剛好可以補上他一個非常急需的東西。
是什麼呢?
天道七法之靈!
林蘇入萬象,需要七法三百規的紫府之靈。
三百規的紫府之靈他在道海中一樣不少,全都收齊了。
而且也全都參悟了。
但是,真正的難題還在後麵。
真正的難題是天道七法之靈。
天道七法紫府之靈,在外界沒有人能找到,即便找到也不可能完整,而在這裡是有可能的――假如這裡真的有類似於絕道山頂那道天道印記的話。
天道印記是天罰。
天罰之中包含天道七法。
雖然裡麵不可能有專門供修行人破境的紫府之靈,但那是天道七法的本源,觀本源一樣可以促自己境界提升。
順河而下,那種獨特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那種奇異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
終於,千裡之外,林蘇眼睛大亮。
他看到了那道印記,宛若流光淵裡麵的一隻眼睛。
這隻眼睛,與當年絕道山上的天道之眼一樣,帶著天道的萬古殺機,也帶著天道七法的層層玄機。
眼睛之下,他也終於看到了時空神殿的一丁點印記。
這眼睛之下,有一座殘破的宮殿。
或者,隻是宮殿的一角。
林蘇瞬間完成了腦補……
整個時空神殿都被人打包了,連地皮都挖空了,唯有這一座殘破的殿堂還留在原地,隻有一種可能,這隻眼睛的保護,這隻眼睛是天罰的印記,裡麵帶有天道殺機,無人敢靠近。
也就給時空神殿留下了最後的一角殿堂。
林蘇沿著破舊的殿堂台階,步步而上,前麵宛若萬丈深淵,無數的空間在這裡重疊組合,似乎永不停歇。
林蘇手一起,無字天碑豎在地上,他進入了頓悟!
這一頓悟,時間流得飛快。
五年之後,林蘇站起身來,手輕輕一揮,麵前破碎的空間突然重組,化為他腳下的一條長廊。
林蘇一步踏過,前麵是一片時間亂流。
林蘇再度坐下。
又是五年過去,他的眼睛睜開,時間亂流在他眼中絲絲縷縷。
林蘇微微一笑,再度前行……
因果,林蘇有過迷茫……
輪回,他有過失落……
毀滅,他有過悲傷……
生命,他又有了欣喜……
最後是混沌……
終於在某一天,林蘇慢慢睜開眼睛,他的眼中七法交織,似乎演繹出無儘的變數,七法三百規,他全都參悟到了第六境,紫府之靈,但他沒有急於破入萬象,象前麵破境一樣,他需要一個相對漫長的時間,來完成最後的磨合。
磨合期間,他並沒有閒著,他在參悟自己的劍道。
劍道,他已經完成了四合一,昨夜星辰,就是獨孤九劍的第十劍……
獨孤九劍,在他目前這種境界之下,其實是很低端的劍道,他的劍也已經跳出了“九劍”的範疇,但在林蘇心目中,還是堅定地將自己的劍道體係以“獨孤”命名。
大概,這是他從遙遠的無心海另一側帶來的一份念想。
亦或是,劍道本身的孤獨。
天地蒼茫,我自孤獨。
孤獨的路,孤獨的行人。
在這四下無人無獸無打擾無雜念的流光淵底,在這無字碑前,林蘇一邊打磨著體內的七法三百規,一邊悟著他的獨孤九劍。
流光淵裡,花落花開,又是整整三年!
終於,他的手輕輕一動,長劍出鞘!
哧!
這一劍,美麗依舊,但美麗中帶著幾許淒涼。
這一劍,分割空間,但空間卻也分割得並不徹底。
這一劍,一朵美麗的彼岸花,從淵底直達萬裡星空,更似從輪回道上直接穿出。
一道毀滅氣機輕輕一震,彼岸花轟然而碎,整個天地,完全湮滅。
朵朵花瓣飄然而下,宛若煙雨江南。
林蘇白衣如雪站在江南雨下。
上方是超脫無倫的萬裡星河,腳下似乎依然是故土難離的家園情懷,但天地崩滅,萬道難存,人間悲歡,又如何能一劍斬之?
林蘇輕輕歎息:“時間、空間、因果、輪回,終究也逃不脫毀滅。人道紅塵並不好,此心安處是吾鄉,獨孤九劍第十一劍,就叫‘此心安處’吧!”
此心安處,獨孤九劍第十一劍。
融合時間、空間、因果、輪回和毀滅法則。
上方天道之罰的那隻眼睛,這一刻似乎亮了……
哧!一道閃電穿空而下!
林蘇目光一抬,心頭微微一喜……
三年磨合,他的破境契機到了!
萬象劫,前來!
閃電擊在林蘇的頭頂,天雷滾滾,圍著林蘇揍了七天七夜。
這一揍,修行人夢寐以求。
這一揍,林蘇體內百轉千回,內世界再度崩滅,再度重組,這一重組,真正化為一片真實的大世界。
這是他的萬象世界。
萬象,也是鴻蒙,稱為鴻蒙萬象。
天劫結束,天道氣機慢慢消散。
順便說一句,萬象之前最後的一重選擇:斬三屍,林蘇又一次走了一條不同的路。
他沒有斬三屍。
為何?
所謂斬三屍,是斬掉自己的負麵情緒或者走偏的道途,亦或是自己致命的缺點。
林蘇自我審視了很多年,覺得人啊就該有血有肉,沒什麼東西是必須斬的。
要說缺點,他最大的缺點大概就是比較喜歡男女破事,如果將胯下的“四兩半”給切了,可能會省很多事,但是他有點怕一堆媳婦沒什麼玩的,所以算了……
虛空之中,被天雷揍得遍體鱗傷的林蘇眼睛慢慢睜開,隨著他眼睛的睜開,身上恐怖的傷口一齊蠕動,片刻間光潔如初,一件衣服飄然而下,他又成了濁世佳公子,他輕輕拂一拂龍影送給他的這件雲衣,喃喃道:“影兒,看到了嗎?我又穿上了你給我的這件衣服。”
這件衣服,或許也是一個獨特的含義。
在林蘇很弱小、隨時麵臨生死之危的時候,他不太願意穿。
他擔心這衣服被人乾碎。
等到他可以掌控世間大局的時候,他才會穿上。
因為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幾個人能夠毀掉這件衣服了。
林蘇順著腳下的長廊一路行去,真正感受到屬於遠古第一強宗時空神殿的縷縷氣機。
他的眼前,似乎是三千年前的殺伐殘影。
他的耳邊,似乎是這龐然大物轟然坍塌的曆史回聲。
長廊並不長,幾步就到了儘頭。
長廊的儘頭,有一扇門,這扇門,似乎隻是斷壁殘垣之中,時空神殿最後的倔強。
林蘇手手輕輕伸出,推開了這扇門。
外麵不是剛才所看到的場景。
而是一條星空古路。
順著星空古路步步而上,最上方無邊的天幕之上,又是一扇青銅門。
他的手慢慢推出,這扇青銅門緩緩推開。
他看到了一條河,一條理論上從來沒有見過,但似乎熟入骨子的長河。
他沒有見過這條河,是因為大千世界中,根本沒有這樣的河存在。
河中隻有無儘的流水,沒有雜物。
河無源頭,河無儘頭,河亦無堤岸。
這樣的河,世間何處存留?
他感覺熟悉,是因為他識海中就有一條這種河,而當日“無”駕舟突然出現於碧空城,腳下也是這條河。
時空長河!
但也不是時空長河!
此河的外觀,與時空長河完全無二。
但此河中流動的,卻是真實的水,並不是時空法則種子。
林蘇眉心一動,一葉輕舟出現於腳下。
他的手一伸,瑤琴在手。
琴弦丁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