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衛是梁氏律師團隊裡的專業人士,總比她懂得多。
她知道,要想打動方總,單靠攔車的勇氣沒用,還得實打實地拿出方案可行性來。
……
五分鐘後,梁意星與方總在車庫的電梯前再次見麵。
方總將那疊文件還給她,搖搖頭,“我已經看完了,抱歉梁小姐,我認為你們的工廠不具有任何投資價值,就算拿回貨款重新運轉起來,之後也很難脫手。”
梁意星愣了愣,連忙道:“但是,梁氏有目前市麵上頂尖的技術,生產出來的化工產品質量很好,每年出口量也高……”
方總比了個手勢,截斷她有些生硬的自吹自擂。
“梁小姐應該已經去拜訪過其他私募和投資公司了吧?”
梁意星:“……”
事實上,他說的一點沒錯。
過去大半個月裡,梁意星一直都在奔波中度過。
不僅僅是每天準時去各家投資公司的辦公樓底下報道、和前台周旋,偶爾還要去各大私房菜館、酒吧、或是高爾夫俱樂部進行圍追堵截,對著各色各樣的人物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地懇求,去一家一家拜訪過了。
那些都是吳衛列出名單的公司,也是梁誌國身前最後努力過的證明。
梁家發達了十幾年,隻是一著不慎,全盤投入了一個失敗的產業。
但底下的工廠是實打實的實體產業,有工人有設備,還有幾十年的經驗。
像如今的建忠工廠,就是家裡的第一家廠子。
這還是梁意星爺爺取的名字。
十多年前,爺爺去世,梁誌國大刀闊斧,將工廠從平林市遷到宜江市,成為了梁家發家的重要轉折點。
不管怎麼說,梁氏雖然倒了,但是他們手中的兩家工廠,本身是具有盈利可能的。
按照梁誌國當時的想法,如果能找一些投資公司做風險擔保,再從銀行借一筆錢出來,爭取足夠的時間,結算掉運貨和倉儲的資金,把梁誌國最後留下的那批貨賣出去。
回款之後,內部運營資金就能周轉起來。
對梁氏來說,這點錢確實是杯水車薪。但這兩家工廠就能趁此機會打包賣給其他公司,免於解散後被拍賣的結局,也能緩解此刻令人焦頭爛額的情況。
這也是梁意星和吳衛商量了很久,得出的解法。
但化工行業與其他新興產業不同,市場本就已經有些飽和,宜江市又是一線城市,工人成本高,地皮也貴,一樣的流水線產出,卻不如四線城市盈利高。
不賺錢的事,大家懶得費心力。
而且投入需要又那麼大,萬一虧本,反倒更加糟心。
之前,吳衛的助理林雪青也同她交過底:“其實我和吳律師都料到會是這種結果。這幾家公司的體量,都不足以給梁氏做擔保。”
梁氏的資金缺口不是幾千萬,甚至都不是幾億,是十幾億。
如果沒有利益可圖,誰敢接這個燙手山芋呢。
故而,梁意星已經反複碰壁了無數次。
方總:“以梁小姐的執著,應該有見到過其他公司的負責人。他們和你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目前看起來,你沒有其他更好的想法,能來說服我。”
寥寥數語,將梁意星的希望打得七零八落。
吳衛趕過來時,方總已經搭電梯離開,剩下梁意星一個人靠在牆壁上,用力咬著唇。
吳衛腳步一頓,條件反射般看手表,“……還沒到十分鐘吧?”
梁意星抬頭,表情訕訕,默然不語,隻是衝著他搖了下頭。
吳衛了然,苦笑一聲,將手中溫熱的咖啡遞給她。
“沒事,我們回去再想想其他辦法。”
梁意星:“還有什麼辦法呢……馬上就一個月了……”
彆說一個月了,就算給她十個月、一年,她都解決不了這件事。
畢竟,現實並非熱血漫畫。
在很多時候,“窮途末路”四個字的含義,並不會因為個人意誌的“儘力”而改變分毫。
吳衛聳聳肩,“那也不能傻待著啊。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學校。”
……
吳衛平日開一輛名爵,這一個月裡,梁意星來來回回坐過許多次。
梁誌國和蔣媛走得突然,梁意星從前被家中保護得很好,不諳世事,遇事難免手足無措。
兩人的葬禮和墓園,都是吳衛幫著聯係、操辦。
連梁誌國和蔣媛生前親密的親朋好友,也是他打電話一個一個聯絡的。
若非吳衛幫忙,梁意星壓根沒法麵麵俱到,讓父母體麵離世,走完最後一程。
現在想來,她心中滿是感激,更加不能叫他的努力白費。
“吳律師。”
車內靜默許久,梁意星倏地開口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這麼努力地挽救工廠,其實是多此一舉的行為?”
聞言,吳衛結結實實地想了一會兒,謹慎地給出答案:“人活在世上,其實全憑良心。無論小梁總怎麼選,我都支持您。”
梁意星自嘲地牽了牽唇角。
其實,如果實在沒辦法,她放手不管了也沒人能拿她怎麼樣。
債不及子女。
家裡所有公司和現金不動產都被查封,梁意星沒有繼承任何遺產,自然也無需負擔梁誌國的債務。
可能,梁誌國和蔣媛會選擇跳海輕生,就是出於這番考慮吧。
梁意星會來收拾爛攤子,還是因為身為子女的責任心作祟。
她依舊記得,去年,自己二十歲的生日宴上,梁誌國對她說過的話。
“小星,爸爸的生意做到現在這麼大,不僅僅是為了你、為了你媽媽的生活,也要為手下幾百個員工和他們的家庭負責。平時沒有太多時間陪你,你可不要怪爸爸。”
要對大家負責。
這是爸爸那時的想法。
現在,爸爸做了逃兵,她一個人,又該怎麼對大家負責呢?
……
轎車轉入濱海路。
宜江大學已經近在眼前。
倏地,手機在口袋裡震了一下。
梁意星拿出來,解開鎖屏看了眼,低聲歎了口氣。
吳衛扭頭,問:“怎麼了?”
梁意星把手機屏幕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