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在車上睡著了,直到到家才被身邊的苗妙叫醒。
回到家的她也沒急著洗漱,而是坐到電腦邊,打開雲盤,莫名其妙地開始翻以前的備份。
終於翻到了很多年前拍的那個視頻。
記憶裡的片段有點模糊,於是她又看了一遍視頻,終於清晰地記起了賀明涔那時候的樣子。
清俊高傲的少年,即使視頻年歲已久,卻還是可以看出來他當時有多耀眼。
視頻不長,就幾十秒鐘,看完以後又會自動循環從頭開始播放,她沒有點掉,就這麼看了一遍又一遍。
人隻要一時興起去翻過去的東西,思緒就會容易陷入到過去,關掉視頻後她也沒乾彆的,乾脆將雲盤裡的所有東西從頭翻到尾。
很多關於賀明涔的照片和視頻都是在英國讀大學時拍的,他不怎麼喜歡看鏡頭,每次都是敷衍地瞥一眼,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喻幼知看著這些過去,忍不住跟著翹起嘴角。
有個一分多鐘的小視頻裡,賀明涔終於忍不住問她。
“天天看著我還不夠?非得拍下來?”
鏡頭外的喻幼知說:“現在我是能天天看到你,那萬一以後看不到你了呢?我要拍下來,以後看不到你,我還可以看這個。”
賀明涔嗤了聲,說:“哪有那麼多萬一。”
“以防萬一,未雨綢繆嘛。”
賀明涔低低笑了兩聲,跟她比起了成語。
“你這叫多此一舉,杞人憂天。”
幼稚的成語大賽很快結束,喻幼知還是堅持要拍,安撫他道:“我拍我的,你接著做你的事,彆管我。”
賀明涔睨她,淡淡說:“相機開著我做不了。”
“你要乾什麼?”
緊接著畫麵裡的賀明涔朝相機靠近,英俊的臉突然變成了大特寫,黑沉沉的眼眸裡布滿挑弄的笑意,然後再湊近,臉出了畫。
隨後黏膩的親吻聲響起,鏡頭也跟著害羞地抖動,視頻結束。
視頻裡男人眼裡的笑意,跟今天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一模一樣,都是對她惡作劇成功後的小得意。
喻幼知點擊關閉,又迅速地往後翻,雲盤裡的備份時間越來越早,最後回到了父母還沒去世的時候。
其中有一種是她初三畢業典禮的時候,父母帶著她站在校門口拍照合影。
父親喻廉是從檢察院匆忙趕過來的,正經嚴肅,一身筆挺製服,左胸上的檢徽熠熠生輝,硬朗的五官因為女兒的畢業典禮而露出柔和笑容。
母親方林翠特意從單位請了假陪她來的,一身得體的連衣裙,臉上帶著淡妝,笑容溫柔。
他們分彆站在她的左右,她笑得最開心。
後麵還有父母的一些工作的照片,是他們去世後同事的叔叔阿姨們備份發給她的,讓她留著做紀念,喻幼知看了很久,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張上。
是喻廉和賀璋的合照,背景是辦公室,兩個男人靠得很近,賀璋一手搭在喻廉的肩上,另一隻手強行舉起了喻廉的手,逼著不擅擺姿勢的男人衝鏡頭比了個耶。
柔軟的情緒在看過這張照片後瞬間消散,喻幼知不再留戀地關掉雲盤。
洗過澡後,她躺回床上準備入睡,這次她沒再夢到賀明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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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老沈神色複雜地告訴所有人,馬靜靜確實懷孕了,根據時間推測,孩子應該是周雲良的。
所有人都露出了頭疼的表情,說馬靜靜這運氣真好,要坐牢了就懷孕了。
喻幼知卻問:“她有說要把孩子生下來嗎?”
“不說也知道她肯定會生吧,”丁哥說,“這下不用坐牢了,直接保外就醫,到時候法庭還會因為她懷孕給她判輕,多好的事。”
這個時間點,懷孕確實對馬靜靜有利,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案例,有的女犯人為了逃避刑罰選擇懷孕。
喻幼知說:“但這個孩子是周雲良的,她既然已經知道了周雲良和他老婆對她做的那些事,我覺得她應該不會想生下這樣一個男人的孩子。”
“小喻你還是太感性了,把人都想的太簡單,”丁哥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周雲良就算坐牢了,財產被法院全都沒收充公,他一個老總,總有我們明麵上查不到的金庫吧,那金庫能留給誰呢?他老婆十有八|九也要坐牢,他現在就一個兒子,等馬靜靜生下了這個孩子,怎麼也能分點吧?”
喻幼知還是搖頭,不覺得馬靜靜會把孩子生下來。
老沈覺得雖然馬靜靜懷孕了,但這正好也是一個可以拿來利用的機會,於是說:“我們再去跟周雲良聊聊,告訴他馬靜靜懷孕了,看他還有沒有點為人父的良心,如果還有的話說不定願意認罪。”
緊接著他又給喻幼知單獨安排了工作:“小喻你去趟醫院吧,馬靜靜到底什麼想法你問問,她應該會跟你說實話。”
喻幼知應聲,拿上包和記錄本就出發準備去醫院。
雖然丁哥的推測確實有道理,但她的直覺沒錯,馬靜靜不想生。
她去的時候,馬靜靜正拿著孕檢單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發呆。
喻幼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她和馬靜靜接觸得多,知道這個女孩兒雖然虛榮又愛錢,但一直在努力活著,她雖然墮落,一度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卻從來沒想過結束人生。
她想要等坐完牢出來,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如果生下了周雲良的孩子,就等於永遠沒有辦法擺脫過去。
把這些心裡話對喻幼知說了以後,馬靜靜有些自嘲地問:“我是不是很自私?為了能讓自己重新開始,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女人有決定生不生的自由,”喻幼知說,“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但你肚子裡這個現在還不算一條生命,隻是一個胚胎而已,你不要它,一沒犯法,二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馬靜靜的表情瞬間就輕鬆了:“謝謝你,這樣說我就好受多了。”
喻幼知笑了笑,在知道了馬靜靜的想法後也沒有急著走,又陪她聊了很多。
聊到一半馬靜靜說要去洗手間,她最近上洗手間的頻率高了很多,也是因為懷孕的緣故。
她把孕檢單拿給喻幼知,囑咐道:“等下會有醫生過來問我孩子怎麼辦,喻檢察官你幫我說一聲,就說這孩子我不要。”
頓了頓,她又說:“哦,之前陪我一起來的警官剛剛出去打電話了,這會兒應該也快回來了,你也幫我說一聲,就說我去洗手間了啊。”
馬靜靜說完,尿意又更強烈了點,轉身快步往洗手間小跑過去。
喻幼知拿起孕檢單看了看,上麵的圖像她也看不懂,模模糊糊的一團,實在看不出來怎麼就有個孩子在裡麵。
“看這麼仔細,能看出花來?”
猝不及防的一道熟悉聲音響起,喻幼知放下單子,麵前站著正冷臉看她的賀明涔。
怎麼就偏偏是他陪著馬靜靜來醫院檢查。
“馬靜靜呢?”
“洗手間。”
來這兒本來就是想問問馬靜靜關於孩子的想法,既然已經問了,那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兒,喻幼知起身,把孕檢單給賀明涔,想先離開醫院。
這時候有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另一邊的走廊走過來,手裡拿著病曆,問馬靜靜在哪兒。
喻幼知舉手,剛要說馬靜靜上洗手間去了,緊接著就被醫生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震到。
“在外麵說對你不好,進去說。”
喻幼知心想也是,十九歲懷孕這事兒被人聽見了對馬靜靜不好,他們也要保護犯人隱私,就跟著醫生進去了。
賀明涔也跟著走了進去,剛關上門,醫生就開始了她的狂轟亂炸。
“十九歲就敢懷孩子?知不知道懷孕是多大的事?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你知道嗎?”
喻幼知張了張嘴,還沒等說什麼,醫生又轉移了火力。
“你就是孩子爸爸吧?”醫生不爽地衝賀明涔投過來一個鄙視的眼神。
賀明涔蹙眉,沉聲道:“我不是,而且她也不是——”
“都陪著人家來醫院檢查了還不承認?有沒有點責任心?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真是沒救了,隻顧享受自己的,做個措施很難嗎?套個東西的事兒,能耽誤你幾秒鐘時間?!”
數落完賀明涔,醫生緊接著又對喻幼知開炮:“你也是,找男朋友光找帥的有什麼用?隻看臉,然後找個這麼不負責任的,現在害的不還是你自己?”
賀明涔的神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