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被他的話弄得一愣,然後不說話了。
嘴能控製不說話,但鼻子不能,於是她又吸了下鼻子。
賀明涔斂了斂臉色,說:“上車,我給你開空調先暖暖。”
喻幼知哦了聲,很識時務地跟著他去了車上。
來到一個相對比較暖和的環境裡,隔絕了冷空氣和風,喻幼知的鼻子就沒那麼難受了。
“帶藥沒有?”他問。
喻幼知搖頭,她是過敏性鼻炎,一到季節就會複發,最近天氣是轉涼了,但隻是需要多穿件外套的程度,所以也沒想到鼻炎會來得這麼湊巧。
“還是噴曲安奈德嗎?”
喻幼知沒反應過來:“啊?”
賀明涔又重複了一遍藥的名字,皺眉說:“你以前就是噴的這個,還是說已經換藥了?”
喻幼知呆愣愣看著他,突然鼻尖一酸,趕緊垂下眼說:“……沒換。”
他歎了口氣,扯唇道:“都這麼多年了也沒好,說明這藥根本沒用,趕緊換吧。”
喻幼知沒做聲,賀明涔頓了頓,吩咐她:“我去藥店幫你買,你在車上待著。”
然後他再次下車,車沒熄火,暖氣依舊開著。
……真是稀奇,他居然還記得她鼻炎用的是什麼藥。
喻幼知以前也幫賀明瀾記過藥的名稱,所以她知道那些藥的名字有多難記,又奇怪又晦澀,明明都是漢字,但就是感覺陌生。
喻幼知是在留學期間患上的鼻炎,英國的天氣不好,常年陰冷,到那兒的時候因為沒適應天氣,剛下了飛機就感冒生病,後來就得了鼻炎,當時覺得是小病沒在意,結果就再也沒好過了。
像鼻炎這種小病不至於要人命,可一旦犯起來就特彆難受,喻幼知最高的記錄是某天早晨起來,一口氣打了四十多個噴嚏,打得眼淚橫流,鼻子通紅,嗓子又癢又啞。
自己一開始不把小病當回事,所以才弄得越來越嚴重,明明是自作自受,可她那個樣子實在太可憐了,賀明涔看了都替她難受,怎麼也數落不出口。
他能怎麼辦,又不能代替她生病,隻能給她擦掉眼淚鼻涕,囑咐她按時用藥,說隻要堅持用藥,到第二年大概率就會好。
然而沒能等到英國的第二年冬季,他們就分了手。
這些年她八成也沒根據醫囑好好用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怎麼都好不了。
賀明涔掃碼付款的時候,問了藥店老板一嘴,鼻炎這玩意兒到底怎麼根治。
老板問:“得鼻炎多久了啊?”
賀明涔說:“七八年了。”
“七八年了啊,那一般很難根治了,”藥店老板見怪不怪地說,“隻能說減少或者降低複發的幾率吧,最近正好降溫,這種天氣最難受了,得多注意才行。”
賀明涔淡淡應了聲,拿著藥走出藥店。
回到車上,他把藥丟給喻幼知,語氣不太好地說:“再不好好注意,你的鼻炎就真的要跟著你一起進棺材了。”
喻幼知握著裝藥的小塑料袋沒說話。
鼻炎最嚴重的那段時間,早上睡著睡著,腦子都還沒清醒過來,鼻子卻先醒了過來,然後被一個噴嚏吵醒了自己。
一個人的時候還好,但兩個人過夜的時候,就會吵醒賀明涔。
賀明涔有起床氣,但不算嚴重,沒有衝她發火,他隻會蹙眉然後歎氣,用喑啞困倦的聲音提醒她:“知知,吃藥。”
等她吃完藥重新鑽回被子裡,他就側身把她抱進懷裡,閉著眼確認她吃了沒。
確認她吃了以後,他才滿意地嗯一聲,拍拍她的背,說繼續睡吧。
那時候的喻幼知很自責,縮在他懷裡默默下決心,一定要把鼻炎治好。
然後就回國了,到現在也依舊是一個人生活,所以治不治好已經沒所謂,死不了就行。
喻幼知甚至樂觀地想,鼻炎陪了她這麼久,等死了以後錢帶不進棺材,能帶個陪伴了多年的病進棺材也不錯。
噴藥緩了會兒後,喻幼知把自己進不去學校的原因給賀明涔說了。
賀明涔挑眉:“班導辭職了?”
看來他也不知道這個事,由此可見這幾年他也沒回過學校,甚至也沒聯係過學校的人。
除了班導,其實也還有彆的老師,但因為剛剛在門衛那裡當場被戳穿,喻幼知實在也沒那個臉改口說來看彆的老師。
那目的性也太明顯了,但凡門衛警惕些,就能猜到她今天來學校肯定不是為了單純的看老師。
賀明涔顯然也知道這點,提議道:“你待車上吧,我進去看看。”
喻幼知趕緊問他:“你知道那兩個學生的名字和長相嗎?還有他們是哪個班的。”
“知道,你師父給我看過資料了。”
猶豫片刻,喻幼知真心實意地跟他說了句謝謝。
做人要公私分明,賀明涔幫了她,她說些謝謝沒毛病。
“以前幫你補習,現在幫你查案,”賀明涔睨她,扯了扯唇,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我怎麼總圍著你打轉?”
喻幼知以為他是不樂意,趕緊說:“你要是覺得麻煩那還是我自己——”
“一開始是覺得麻煩。”他冷冷說。
接著沒等喻幼知接上下一句,他又垂了眼,低聲說:“但你總有那個本事,能讓我心甘情願。”
隨即男人似乎覺得失言,懊悔地抿了下唇,利索下車離開。
喻幼知愣在車上,覺得心口發酸。
不願叫賀明涔過來和她一起回學校,一方麵是這件案子確實跟他無關,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處理,要破的案子那麼多,哪怕公檢再不分家,平時也都是各司其職。
另一方麵也是不想再有瓜葛,隻要是人就會有記憶,隻要記憶還在,回憶就是種本能,喻幼知透過車玻璃看著這道熟悉卻又不再熟悉的校門口,很怕如果和賀明涔一起再回到這裡,又會想起過去的種種。
摒開這些想法,喻幼知覺得自己不能在車上乾等著蹲點,應該找點事做來打發時間。
她掏出手機給老沈發了個消息彙報情況,然後又給賀明涔發了個消息,問他進去找到人沒有。
嶽局長的兩個孩子都在嘉楓國高念書,是一對姐弟,因為嶽局長有些重男輕女的思想,無限製地偏袒弟弟,所以姐弟倆關係不算好,平時在學校也很少一起行動。
所以老沈才會建議她找個人一起調查這姐弟倆。
賀明涔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她:「看到姐姐了。」
喻幼知立刻回他:「那你找她說話了嗎?」
找人打聽問話也是門技巧,賀明涔很明顯是這方麵的高手,喻幼知就見過他在酒吧和搭訕的女孩子說話,從前他不可一世,對身邊人不屑一顧,現在工作了,倒是學會了利用自己那副英俊的皮囊做為掩飾。
然而賀明涔回:「沒有。」
喻幼知問:「怎麼了?」
賀明涔:「不好打擾。」
喻幼知更迷糊了:「什麼?」
緊接著賀明涔給她拍了張照片傳過來。
上方是白淨的天空,鏡頭平行處是空曠的一片地界。
喻幼知認出來,這是學校教學樓的天台。
賀明涔:「她在跟男朋友約會。」
喻幼知:“……”
那確實是不好打擾。
過了會兒,賀明涔又回她:「一時半會估計結束不了,我去找弟弟」
然後又補充了句:「順便通知一下她的老師」
連賀明涔都看不下去要找老師揭發了,可見那兩個學生在天台乾什麼。
喻幼知覺得不能細想,趕緊打了串字發過去:「老師就彆通知了」
她的意思很簡單,她跟賀明涔本來就是過來查案的,嶽局長的女兒跟誰偷摸約會這都屬於私事,他們又管不著。
賀明涔沒回,她又多問了一句:「你沒去找老師吧?」
喻幼知心想他總不可能這麼無聊,畢竟小情侶在天台約個會也沒礙著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