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他們幾個看著不像犯了事的人,於是暫時被警察忽略到一邊叫他們等著,也沒給他們帶銬子。
今天這事兒誰也沒料到,饒是賀明瀾再好的脾氣也徹底繃不住了,渾身散著冷氣,到一邊去給人打電話。
周斐連打電話的心情都沒有,又看馬靜靜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怎麼自從碰上這個女人以後,就沒碰上過一件順心事,哪天不舉報,偏偏今天被舉報。
“你又跟蹤我乾什麼?”周斐質問她,“上次的教訓還不夠?”
馬靜靜轉了轉眼珠子,抬著下巴說:“你要感謝我跟蹤你知道嗎?我今天要是不跟蹤你,誰來救你?”
周斐冷嗬一聲:“那請問你救到了嗎?”
馬靜靜嘟囔道:“雖然晚了一步,但我這種精神很值得鼓勵好吧。”
“什麼精神?”
馬靜靜理直氣壯地說:“小媽英勇解救繼子的精神啊。”
周斐突然笑出聲來,睨著她道:“你這麼蠢,給我當女兒我都嫌棄,還想給我當小媽?”
馬靜靜怒了:“誰要當你女兒,你滿三十了嗎,還想占我便宜?”
“你滿二十了嗎?以後再小媽小媽的自稱,我把你舌頭割了。”
這邊馬靜靜和周斐在吵,那邊賀明瀾打著電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交代完一大堆事後,男人沉著嗓音對電話裡的人說:“給我查是誰舉報的。”
“好的,那要通知喻小姐一聲嗎?”
賀明瀾閉了閉眼,歎氣說:“你先送她回家吧,就說我有工作脫不開身。”
“好的。”
然而下屬聽從賀明瀾吩咐,剛把電話給喻小姐撥過去,卻得知她已經坐上了向杭城開去的那趟高鐵。
-
櫨城和杭城離得近,高鐵不過半個小時。
賀明瀾一早就跟杭城這邊打過招呼,所以剛下高鐵就有人來接。
司機明顯是服從安排過來接賀明瀾和他的未婚妻的,結果一看來的男人是賀明涔,頓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賀明涔主動解釋:“賀明瀾有事趕不過來了,我代替他過來。”
司機有些無法理解。
哪兒有帶未婚妻過來見長輩,自己來不了叫弟弟陪著未婚妻過來的。
但礙於自己隻是司機的身份,不好對彆人的家事置喙太多,於是也就把好奇吞進了肚子裡。
這裡的裝潢跟幾年前相比沒什麼變化,傳統的中式入戶空間,梨花門雕刻精巧,層次緩緩遞進,中堂擺放著各種古玩字畫。
穿過中堂,喻幼知來到曾爺爺的書房。
她已經不記得上次來賀宅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了,但肯定沒有她現在這麼冷靜。
那時候她和賀明涔剛在一起,賀璋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緊接著遠在杭城的曾爺爺也知道了,於是叫曾孫帶喻幼知過來一趟見個麵。
上次來的時候,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曾爺爺能不能接受自己,能不能允許自己和小少爺一起去英國留學。
然而這次沒了這些糾結,自然也就不怕了。
銀發鶴顏的老爺子剛下了盤棋,用了腦子,這會兒坐在搖椅上閉眼小憩,穿一身儒氣十足的中山裝,神色悠悠,姿態閒適。
到底不愧是拿過槍|杆子的人,耄耋之年看著仍是這麼精神。
畢竟是小輩,招呼還是要打,兩人同時叫了聲:“曾爺爺。”
老爺子嗯了聲,睜眼,淡淡看了眼喻幼知,接著把目光放在了賀明涔身上。
“明涔,怎麼是你來?”
賀明涔還是那套說辭:“哥有事,所以我替他來了。”
老爺子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看你不光是想替你哥來,這婚也想替他訂了吧。”
賀明涔麵無表情,不承認,但也不否認。
結果老爺子倒先憋不住了,低斥:“兄弟倆爭一個,像什麼樣子!”
然後又望向喻幼知,扯著唇說:“丫頭,你倒是有本事。”
喻幼知垂著眼,也沒說話。
倆小輩跟啞巴似的,老爺子隻覺得拳頭打在棉花上,悶哼一聲,說:“快開飯了,先吃飯吧,今天除了你們還有彆的客人,主角也不是你們,你們的事過了今晚再說,明天你爸爸他們也會過來一趟。”
兩個人跟著老爺子挪步到飯廳,才發現今天確實來了挺多人的。
除了幾個和老爺子住在一塊兒的親戚,還有一些外姓好友來做客。
這幾個親戚看到喻幼知的時候都愣了愣,看到賀明涔後更是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其中一個悄悄問老爺子:“老爺子,這、這怎麼回事啊?今天不是明瀾帶未婚妻來嗎?”
“明涔這小子向來就這樣,”老爺子淡淡說,“幾年前他帶著這丫頭來過,幾年後這丫頭成了他哥的未婚妻,還是他來,他哥卻沒來,他什麼意思你還猜不到?”
“……這?這也太……”
“他那顆心就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誰管得住,”老爺子歎氣,“算了,還有客人,你彆表現得太明顯,先吃飯吧。”
“……好。”
家醜不可外揚,賀家人愛麵子,在外人麵前哪怕打碎了牙都得往肚子裡吞,表麵上還得裝出一副高風亮節的樣子。
老爺子指著賀明涔對客人介紹道:“這是我明涔曾孫,阿璋的小兒子。”
然後又對賀明涔介紹道:“這是你胡爺爺。”
老人家慈祥,誇賀明涔一表人才,然後看著喻幼知問道:“啊,那這個小姑娘是明涔的女朋友?”
老爺子:“不是,是我另一個曾孫明瀾的。”
客人的表情有些奇怪:“……”
賀明涔似笑非笑,就看曾爺爺到底能淡定到什麼時候,他也不藏著掖著,落座後直接衝喻幼知說:“過來坐。”
賀明涔在這麼一大幫親戚麵前都能這麼明目張膽地不要臉了,她還管那麼多乾什麼,於是喻幼知就在他旁邊坐下了。
老爺子沒騙他們,今天的主角真不是他們,而是一個打扮得特彆漂亮的年輕姑娘。
在座的人都穿得簡單,唯獨這個姑娘一襲盛裝,入座的時候堪稱全場焦點。
明明盛裝打扮,去讓人意識到他們雖然坐在一張飯桌上,卻身處不同的世界。
喻幼知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姑娘大概是哪位小輩所心儀的灰姑娘。
因為這相同的招數,老爺子對自己也用過,隻不過她比這位灰姑娘運氣好一點,她的王子沒在飯桌上,徒留她一個人局促不安,而她當時有小少爺陪著。
那會兒的小少爺態度傲慢又狂妄,特彆不給老爺子麵子,直接掀了碗筷。
一頓飯吃完,老爺子把姑娘帶上了書房說話,喻幼知問賀明涔知不知道,賀明涔也不知道,於是去找收碗的傭人打聽。
今天老爺子的重點不在她身上,要談話還得排隊等到明天,晚上喻幼知沒事做,乾脆去後院曬月亮。
賀明涔打聽完回來,往她旁邊一坐。
神色清冷的男人被清冷的月光籠罩,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寂靜的冷意。
“那是我表叔的女朋友。”
“這麼年輕?”
“我姑奶奶是曾爺爺最小的女兒,所以我表叔比我大不了幾歲。”
喻幼知哦了聲,又問:“那你表叔怎麼沒來?”
賀明涔:“來了,在祠堂跪著,聽說跪了一整天。”
喻幼知喃喃道:“真愛啊。”
“這就真愛了?”
“這還不算嗎?”
“那我們之間算什麼?”
喻幼知:“什麼?”
“我雖然沒下跪,但也為你挨了我曾爺爺一巴掌,又和你一起去了英國,被斷了生活費就去兼職賺錢,就是最難的那段日子,我都沒想過要妥協。可是你是怎麼回報我的?”
賀明涔抬頭看了眼天空,廣闊天空如今被鎖在這四方天地裡,他隻能窺見四角。
“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退學回了國,我不知道你是坐哪一趟飛機走的,在機場守了一天,每飛走了一架飛機,就感覺失去了一個你,這幾年我試著把你忘了,結果你卻回來了,不是為了我,而是因為你要跟賀明瀾訂婚。”
喻幼知張唇,說不出話來。
她不知道他還去過機場,也不知道他當時站在大廳裡,望著一條條的陌生的航班信息,看著一架架遠走的飛機,卻不知道帶走她的是哪一趟。
“我使手段不讓賀明瀾跟你過來是很卑鄙,但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曾經放棄了一切就為了跟她在一起的女孩兒,她轉頭就以我哥未婚妻的身份重新回到這裡,換你你甘心嗎?”
賀明涔用力閉了閉眼,深深吐出口渾濁的氣。
“我爸到現在也沒能忘了賀明瀾的媽,他的出現毀了我的家,自從他來了以後,我再也沒見我爸媽好好說過話,他們成天地吵,再也沒關注過我,你隻顧著心疼他,記得他吃什麼藥,有沒有想過我?我做錯了什麼?”
他從來沒說過設麼多話,好像要把這些年的痛苦和壓抑全部說給她這個罪魁禍首聽,朝她控訴。
然而他卻又矛盾般的平靜,語氣靜得仿佛死水無波無瀾:“……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和賀明瀾訂婚,但如果這種種緣由裡有一點是為了讓我難受,那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