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爸爸當時拒絕我了,說都現代社會了,父母之言早就不流行了,而且我家的情況太複雜,他不想你低人一等嫁到我家來,怕你會受委屈。”
喻幼知鼻尖一酸,難堪地咬上唇。
她甚至能想象到爸爸當時說這句話的神情,語氣一定是嚴肅而正經的。
如果爸爸還活著,那麼這些年她所經曆的一切都根本不會發生。
那些寄人籬下的委屈、以及成長過程中所體會到的苦楚,都將和她無關。
既然害怕她受委屈,那為什麼還要自殺呢?拋下她和媽媽兩個人。
而令她最絕望和不解的是,不光爸爸用死結束了一切,就連媽媽也……
失去了父母,她怎麼可能會不受委屈。
賀璋見她眼眶微紅,語氣也跟著哽了哽,轉了話頭說:“不說這些了,明瀾這會兒也快睡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喻幼知吸了吸鼻子:“嗯。”
其實她很想直接問賀叔叔,她父親的死究竟和他有沒有關係。
可她又有點怕知道答案。
如果真的有,那怎麼辦?
走出幾步外,喻幼知糾結很久,最後還是回身,試探著開了口:“叔叔,有一年我爸爸生日,您是不是送了他一個進口打火機?”
賀璋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問這個,點頭:“是啊。”
“您自己也有一個對嗎?”
賀璋愣了愣,沒有即刻回答,但恰巧也是他的沉默,給了她一個答案。
她又問:“那個打火機您還留著嗎?”
賀璋眼底駁雜,搖頭:“……沒有,很多年前就丟了。”
確實是丟了,丟在了她家。
而且應該是在母親方林翠自殺的那個下午丟的。
方林翠的死從一開始就排除了他殺嫌疑,她也留了遺書,說是隨丈夫而去,警察同樣也檢查過了,當天家裡沒有任何客人來過的痕跡。
如果賀璋真去過她家,而且和方林翠見過麵,那他為什麼不說?
為什麼痕檢科當時沒查出來有人去過?
母親也是自殺,案子結得很快,在搬賀家之前,喻幼知將這個家從頭到尾進行了一次大掃除,算是一種告彆,搬開沙發的時候,在角落裡找到了那個打火機。
她當時以為是爸爸的打火機,沒有多慮,於是這枚打火機就一直收在自己的手裡。
她不抽煙,留著這個打火機隻是因為懷念父親,偶爾想念父親的時候,會拿出來摸一摸。
後來她跟賀明涔在一起了,日子開始變得明朗起來。
賀明涔也不抽煙,而且特彆討厭聞煙味,在跟他去英國留學之前,喻幼知把這枚打火機留在了國內。
是什麼時候又重新想起了這枚打火機?
大概是和賀明涔之間開始出現問題時,他們開始頻繁的爭吵,無休止的冷戰。
然後她想起了爸爸的打火機,於是拜托賀明瀾幫她寄過來。
寄之前為防止跨國郵寄途中可能會導致的物品損壞,賀明瀾特意檢查了打火機有沒有壞,結果無意中發現了打火機背蓋上的英文刻字。
很小的“H”。
喻幼知不明白H是什麼含義,如果是名字,她爸爸的名字裡沒有H這個字母。
賀明瀾卻想到,他的父親賀璋有在貴重的私人物品上刻字的習慣。
比如手表,比如鋼筆。
而他父親一般會選擇在東西刻上他名字的首字母,也就是“H”。
然而這些都是推測,沒辦法確定。
喻幼知神色平靜地說:“那還挺可惜的,我記得我爸爸跟我說過,那個打火機很貴。”
賀璋笑了笑,語氣低落:“你爸都過世了,那個打火機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了,丟了就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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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天還要上班,喻幼知今天就得離開。
賀明瀾在睡醒後被老爺子叫到了書房談話,喻幼知本來以為等賀明瀾完了,怎麼也該輪到她了,於是就在廳裡等著。
結果賀明瀾跟老爺子談完了下樓,老爺子也沒有叫她上樓的意思。
賀明瀾直接讓她收拾下東西,準備回櫨城。
喻幼知愣了愣,問:“曾爺爺不用找我談話嗎?”
賀明瀾:“不用,該談的我都跟他談了,走吧。”
收拾好東西以後,兩個人跟賀璋打了個招呼,準備直接去高鐵站。
老爺子安排了輛私家車送他們去高鐵站,考慮到車上有司機在,喻幼知打算等上了高鐵,再告訴賀明瀾打火機的事。
她已經可以確定自己手裡的那個打火機就是賀璋的。
車子就停在老宅大門口,老爺子腿腳不便,賀璋特意出來看他們上車。
喻幼知先坐上了車,正當賀明瀾準備上車的時候,一個冷淡的聲音冒出來。
“等下。”
賀明瀾停了動作,轉頭去看。
沒等他開口,賀璋先發了話:“明涔你乾什麼?”
賀明涔平靜道:“我明天要上班,今天也得回櫨城。”
“我知道你也要回,”賀璋說,“我不是給你單獨安排了另外一輛車嗎?你去坐那輛去。”
賀明涔微抬了抬下巴,指著賀明瀾問:“他們不是去高鐵站?”
“是去高鐵站,怎麼了?”
“目的地都一樣,還特意安排兩輛車送,”賀明涔扯唇,“爸你不怕被人舉報?”
賀璋頓時啞口無言,默了會兒才反駁:“我又沒安排個十輛八輛地送你們,這有什麼?”
“現在辦宴席多擺一桌都能被舉報,”賀明涔瞥了父親一眼,慢吞吞地說,“爸,你也乾這麼多年了,彆最後直接被人搞下了台,連光榮退休都退不了。”
賀璋被兒子的陰陽怪氣弄得一肚子氣,指著他鼻子責問:“……賀明涔你說什麼呢?你在詛咒你爸嗎?”
“這是提醒。”
賀明涔輕描淡扔下一句,直接朝車子走去。
賀明瀾沒說什麼,直接上了車,但沒關車門,意思就是給賀明涔留了個門。
結果賀明涔挑了下眉,把車門直接幫他關上了。
嫌後座擠,打算坐副駕駛?
事實證明賀明瀾想多了,賀明涔直接繞了一邊。
他走到在喻幼知坐著的那邊車門,打開門,朝裡麵說:“往裡麵去點。”
喻幼知不肯挪屁股,語氣不善:“你坐副駕駛不行嗎?”
“不行,坐後麵舒服。”
接著也不等她讓位置,一米八多的男人直接抬腳,弓腰擠了進來。
要是不讓,她甚至覺得賀明涔會直接一屁股坐她身上,喻幼知沒轍,不得不往中間坐了坐,給他讓出空間來。
車外的賀璋全程圍觀,對這個小兒子,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現在有點後悔因為年輕時和妻子感情不好,而對賀明涔疏於管教,結果就把兒子養成了這種傲慢又獨斷的性格。
性格不好也就算了,關鍵是還沒有道德觀念。
一個人沒有道德觀念,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還是敗類。
不管他之前和幼知是什麼關係,現在幼知都是明瀾的未婚妻,是他的未來嫂子。
當著他這個老子的麵都敢這麼明目張膽,私底下可想而知有多過分。
人家都要訂婚了,他非要橫插一腳,生怕彆人看不出來他對未來嫂子還餘情未了。
這種事要是傳了出去,他們賀家又得被外人津津樂道。
車子駛離老宅,賀璋望著遠去的車屁股,狠狠歎了口氣,不知道那倆孩子的訂婚還能不能順利進行。
喻幼知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而前排正開著車的司機那個八卦的眼神都快要從後視鏡直接飛到她身上。
為了生命安全,她不得不暫且放下羞恥心提醒司機:“麻煩您專心開車好嗎?”
司機瞬間收回了眼神:“好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