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想明白過來後,第一反應是,用得著這麼拐彎抹角嗎?
第二反應是,再次忍不住嘴角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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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涔之前跟嶽景接觸過,不覺得嶽景是那種會棄朋友於不顧的人。
果然,在聽到幾個朋友因為幫他大家進了局子後,嶽景二話沒說就趕過來了。
賀明涔並不意外嶽景在看到他時那副震驚的樣子。
“學、學長?”嶽景不敢置信,“你是警察?”
賀明涔:“嗯。”
“……你怎麼會……”確定之後,嶽景更不敢相信了,“從我們學校畢業的人,怎麼會去當警察啊?”
一旁的小沙輔警剛從“原來副隊也是嘉楓國高的畢業生”的震驚消息中回過神來,又對嶽景的語氣產生了不滿。
“小子,當警察怎麼了?誰規定從你們學校畢業的就隻能坐在CBD大樓裡穿西裝喝紅酒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懂不懂?”
嶽景也自覺自己的語氣有些得罪警察,趕緊閉嘴了。
沒過多久幾個學生家長也來了,本來就都是一群未成年,警方不好處理,兩邊的家長也都是開豪車穿名牌的人,平時在生意場上打過幾次照麵,不想因為孩子的事鬨得太僵,於是對此事迅速地達成了和解。
事情解決得比想象中快得多,家長們領著自己的小孩回家,唯獨嶽景的監護人沒來。
不知情的警察問他父母呢,嶽景低著頭一言不發,是賀明涔給解的圍。
聽到賀明涔居然知道自己父親的情況,嶽景頓時詫異地抬起了頭。
和同事說明了幾句,賀明涔帶嶽景離開了。
賀明涔沒用警車載嶽景,而是用自己的私家車送他去檢察院。
車上的嶽景一直沒說話。
這並不難想,結合賀學長的身份,再結合他那天正好去了學校找自己,沒過多久父親就被抓了,很快就想到了其中聯係。
想明白後,嶽景當即質問:“你那天去學校,就是為了接近我然後然後套我的話好把我爸爸抓起來?!”
賀明涔直接承認:“嗯。”
當時聊得那麼投緣的學長居然是為了他爸爸才接近他的。
嶽景渾身顫抖,不但覺得自己蠢到家了,又同時感到了一陣背叛。
然而震驚遠不止這些,在車子開到檢察院門口後,嶽景看到了那個上前會合的檢察官。
是那天跟賀學長一起的漂亮學姐。
和那天的打扮很不一樣,穿著合身的檢察藍製服。
原來他們一個是警察,一個是檢察官,都是為了他爸爸才接近他的。
嶽景又氣又怒,趁賀明涔沒反應過來,他直接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就往外跑。
賀明涔反應極快,立刻也下了車去追。
對這一切都始料未及的喻幼知愣了兩秒,也趕緊追了過去。
嶽景壓根不認識這附近的路,在後麵追他的賀學長身高腿長,眼看著很快就要追上他,他一慌,更加像一隻無頭蒼蠅一般,最後直接跑進了一條沒有出口的小巷。
沒有可逃的地方,嶽景隻能轉身和兩個人對峙。
“你們為什麼要騙我?”
賀明涔淡淡說:“這是我們的工作。”
嶽景厲聲反問:“你們的工作就是把我爸爸抓進去?然後害我們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沒了?”
“毀了這個家的是你爸爸,”喻幼知說,“如果你爸爸沒有犯錯,他根本不可能被抓進去。”
嶽景當然懂這個道理,可那畢竟是他的爸爸,他的情感自然也是偏向於爸爸的。
所以這時候無論兩個人跟他說什麼,他也隻覺得這兩個人是害他爸爸被抓進去的罪魁禍首。
賀明涔沒有耐心跟他在這裡耗,直接上前:“跟我走。”
嶽景立刻退後幾步,警告他:“你彆過來!”
一個高中生的警告在賀明涔看來毫無威懾,他嗤笑一聲,沒有理會。
男人周身那冷峻的壓迫感十足,嶽景是真的怕了,左右看了看,來不及想任何,直接就撿起了不遠處扔在地上的建築廢材木料,朝男人打了過去。
賀明涔眼神一凜,抬起左手去擋。
木材和手腕骨狠狠地磕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響。
賀明涔下意識吃痛地低喊了一聲,額上迅速起了一層薄汗。
喻幼知一下子就慌了,衝上去擋在賀明涔麵前。
剛剛還在試圖跟嶽景好好說話,這下她什麼冷靜都沒了,一張乖順的臉緊擰著,像隻豎毛的貓似的衝嶽景大吼:“你乾什麼!”
學姐的表情和語氣實在太凶了,明明是個女的,個子也學長矮了一大截,纖細又嬌小,這時候卻牢牢擋在了學長麵前,把學長護在自己背後。
身形不夠氣勢來湊,嶽景竟然比剛剛麵對賀明涔的時候還害怕了,手揮了揮棍子再次警告道:“我說了彆過來!”
喻幼知絲毫不怵,狠狠瞪著他。
這會兒一隻右手從背後伸出來,攬過了她的肩膀。
賀明涔黑眸緊盯,沉聲道:“嶽景,真以為我不敢揍未成年?有本事你碰她一下試試?”
兩個人都太凶了,嶽景趕緊退後幾步。
喻幼知又緊接著說:“彆以為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就能為所欲為了,你知不知道襲警是什麼罪?十六周歲就是完全刑事責任年齡,你要負刑事責任留案底的知道嗎?”
本來也就是一時衝動,因為覺得被這兩個人給騙了所以覺得生氣,這一連番的對峙下,害怕蓋過了衝動,嶽景扔掉了棍子,脫力般地蹲在了地上。
賀明涔語氣很淡:“不想帶手銬的話就跟我保證不會動手了。”
嶽景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爸爸或許是個好父親,但絕對不是一個好官,”賀明涔說,“法不容情,記住這點了。”
這話說教意味太濃,嶽景不服氣地問:“那如果學長你是我呢?要是今天被抓起來的是你爸,你還能這麼淡定嗎?你能保證你不會偏袒你爸嗎?”
賀明涔沒有很快回答。
嶽景諷刺地笑了:“看吧,學長你也——”
“如果我不是警察,我會,”賀明涔打斷他,語氣平靜,“但可惜我是,所以我不能,懂嗎?”
嶽景愣了。
喻幼知也有些愣。
一場短暫的鬨劇就這麼結束了,兩個人打算帶嶽景回檢察院。
嶽景想起剛剛喻幼知對他說的話,小聲問道:“……學姐,襲警罪真的很嚴重嗎?”
沒等喻幼知說什麼,賀明涔先開了口:“待會兒好好配合檢察官的問話,幫他們趕緊把案子破了,我就讓你抵消今天的襲警罪。”
嶽景眼睛一亮:“真的?”
“還有,”喻幼知說,“跟警官道歉。”
“對不起,我剛剛太衝動了,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真的對不起,”嶽景衝賀明涔鞠了一躬,“學長的醫藥費我會出的。”
賀明涔直接拒絕:“不用了,我還不至於讓一個靠父母養的小鬼給我付醫藥費。”
嶽景:“……”
進到檢察院,喻幼知直接把嶽景交給了丁哥,然後直接拉著賀明涔往院裡的醫務室走。
丁哥看著喻幼知那急著帶賀警官去治病連班都不上了的架勢,心想或許苗妙的直覺還真有那麼點可信度。
醫生給檢查了一下,說沒傷到骨頭。
醫務室醫療條件有限,醫生簡單地給敷了藥包紮了一下,然後叫賀明涔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
出來醫務室後,喻幼知就要帶賀明涔去醫院。
賀明涔覺得沒必要,說:“已經沒事了,不用去醫院。”
喻幼知不理他,直接把他往副駕駛上塞,然後坐上主駕駛,二話不說發動車子就往最近的醫院開。
車子在路上開著,車廂內很安靜,賀明涔猝不及防聽到了一道聳鼻子的聲音。
“鼻炎又犯了?”
他側頭看過去,人卻愣了。
喻幼知邊開著車邊哭,臉上掛著兩條眼淚,哭得很安靜,要不是聳鼻子了,他甚至都沒發現。
賀明涔不自覺放輕了聲音:“怎麼了這是?”
喻幼知一抽一抽地說:“你說我怎麼了,那麼、那麼長那麼粗的一根棍子,你、你直接用手去擋,你以為你是鋼鐵俠啊?”
越說越回想起剛剛的場景,她親眼看著,心都要跳出來。
賀明涔怕她哭得看不清路,叫她先靠邊停車,擦一擦眼淚再繼續開。
他的左手暫時抬不起來,不過右手還能用,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擦臉。
本來眼淚已經沒了,然而喻幼知低眼一看,看到他打著繃帶的左手,居然已經抬不起來了,鼻子一酸,眼淚又出來了。
賀明涔:“……”
他歎了口氣,哄道:“真沒事,你們醫務室的醫生剛剛不都說沒事麼?”
“怎麼可能沒事啊,我看著都痛,”喻幼知抽抽巴巴地說,“你不但是鋼鐵俠,你還是忍者神龜嗎?”
一本正經地冷幽默,賀明涔噗地一聲被她逗笑了。
喻幼知嗔了他一眼,用指尖小心再小心地碰了碰他的左手。
“……肯定很痛。”
望著她小心至極的動作,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痛了他。
還有她心疼至極的眼神。
賀明涔心底一軟,孩子般的抿了抿唇,用成年男人那低沉的語氣任性地要求道:“那你給吹一下,說句痛痛都飛走了,就不痛了。”
哄幼稚園小孩兒的招數,但喻幼知二話不說就照做了。
賀明涔得寸進尺:“還有點痛,你再親一下。”
喻幼知又二話不說地親了。
有時候成年人最簡單的快樂或許就在於,當一個人在幼稚的時候,另一個人能毫無保留地陪著他一塊兒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