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遲頌看一眼鐘,此刻已經將近三點,他也搖頭,“從給你打電話,我今晚就沒打算回家。”
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樣一句,拆巧克力的手停了下,司嘉問他爸媽不管嗎。
陳遲頌把毛毯往司嘉腿上蓋,“我成年了。”
“哦,”司嘉點頭,然後頓了兩秒又說:“可是我還沒成年。”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的一句,陳遲頌多聰明的一個人,他聞言挑眉笑了笑,“想什麼呢?”
“沒什麼。”
陳遲頌不走,司嘉就由著他去了,可能因為之前睡過的冗長一覺,又或者是因為陳遲頌在旁邊,她不太想睡覺,於是拿起平板,在視頻軟件裡找了部外國電影。
看完也正好拔針,輸液的那隻手因為長久的靜止不動而泛冷,和車裡一樣,陳遲頌握得自然,司嘉還是沒有掙開。
就這麼被他牽到醫院門口,路燈還亮著,雪停了,天色熹微,離上學也就剩一個多小時,陳遲頌照舊打了一輛車,先回了趟天雋墅,司嘉沒下車,她靠著椅背,藥效開始發作,疲憊伴著天際一絲極微弱的晨光,籠罩她,但她還是強撐著沒睡。
手指在屏幕上劃著,司機是個中年大叔,眉目倒也和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著,話題不外乎問她多大,問她是不是還在上學,問她和陳遲頌什麼關係,八卦不分男女,司嘉剛想敷衍了事,餘光看到車窗外陳遲頌正慢悠悠地往回來,換了身衣服,書包鬆垮地掛在左肩上,絲毫沒有徹夜未睡的狼狽,反而更精神了,更帥了。
車門很快被他拉開,就這間隙,司嘉收了手機,淡笑著回大叔:“哦,他是我哥哥。”
六個字,一字不差地落入陳遲頌耳裡,關門動作一頓,他偏頭看她一眼,無聲挑眉,明顯一副“你搞什麼”的表情。
司嘉順勢朝他笑了笑,“哥哥?”
隨後砰的一聲,車門關實了。
從天雋墅到金水岸又開了二十多分鐘,到小區樓下,還碰上了早起遛狗的鄰居,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姐姐,哈欠都打出眼淚了,看著司嘉下車,和她打完招呼,目光又掃到車裡頭多出的一道人影,旁的沒說,隻給司嘉一個“讓我淺嗑一口”的眼神。
司嘉失笑,和她錯身上樓,同樣收拾好書包,又給summer喂了點吃的,原路返回。
那時陳遲頌在手機上搜著附近已經開門營業的早餐店,還真有一家,銀絲麵館,離這兒不遠,兩人就沒再搭車。
路邊下了半夜的雪開始化,有點濕滑,司嘉兩手插著兜,腿在動著,但腦子其實已經困到懶得動,跟在陳遲頌後麵,亦步亦趨地走著,所以連陳遲頌什麼時候停下來的都不知道,額頭就這麼撞到了他的肩膀。
頭頂傳來他的低笑,“你走路都不看路的?”
司嘉抬眼看她,輕輕皺眉,“你停下來都不出聲的?”
陳遲頌還是笑,問她是不是累了。
“嗯。”司嘉沒否認。
“走不動了?”
司嘉還沒答,陳遲頌就直接朝她伸手,“懶鬼,手給你牽要不要。”
清晨五點多,路上人跡稀疏,肅冷的寒風在兩人之間流連,彼此垂下的書包帶子時不時能被風吹晃到一塊兒去,似有若無地纏兩圈,又分開。
司嘉仍一眨不眨地看他,看他伸出來的手,骨節分明,看著就很好牽的樣子,可半晌後,她隻伸手拽住陳遲頌的衣袖,“走吧。”
五分鐘後,兩人走到麵館門口。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露出一點太陽的輪廓,曙光隨著兩人推門進去的縫隙溜進店,老板聞聲從後廚冒頭出來招呼:“兩位來吃早飯啊?”
司嘉嗯了一聲,連價目表都沒看,因為剛掛完水,直接點了一碗最清淡的雞蛋麵,然後側頭問旁邊的陳遲頌要吃什麼。
“和你一樣。”
“哦,”司嘉走到收銀台前,對老板說:“兩碗雞蛋麵,一碗不要放香蔥。”
陳遲頌也跟了過來,掏手機要付錢的樣子,順便低聲糾正:“兩碗都不要。”
這話一出,老板停了打單的動作,像要等他們確認到底幾碗不要香蔥。
司嘉示意老板聽她的,然後朝陳遲頌一斜額,說:“不要香蔥的那碗就是給你的。”
陳遲頌問她怎麼知道。
“就是知道啊。”不以為意地撂下這一句,司嘉先點開微信,掃完碼,接過老板遞來的小票,說了聲謝謝,也不顧還沒反應過來的陳遲頌,徑直往靠窗的位置去。
麵上得很快,熱氣騰騰的,但司嘉沒急著吃麵,先舀了一勺湯,等胃裡暖和一些,才慢慢用筷子夾著麵往嘴裡送,臉側的碎發險些滑到碗裡,她抬手順到耳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朝對麵的陳遲頌看了一眼,問:“你累不累?”
陳遲頌吃麵也一停,“你想聽實話還是謊話?”
司嘉以一種你要這麼問,那我就不問了的表情注視著他。
陳遲頌笑出來,“行了,我沒你想得那麼脆弱。”
“一個通宵而已。”
這話聽著莫名有些心酸,像是習以為常後的淡然,麵條在嘴裡緩慢地嚼著,過了一會兒她又問:“做好學生,是不是很辛苦?”
陳遲頌不置
可否地笑,“苦不苦的,你不是也經曆過?”
他指的是她初中時候。
“再說,是因為我們有這個能力做到最好,痛苦和考驗才會降臨。?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麼一句話,從陳遲頌嘴裡說出來,伴著窗外一點點升起的陽光,司嘉心頭微動。
但剛要點頭,擱在桌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在萬籟俱寂的清晨顯得刺耳,她抬頭,陳遲頌也跟著抬頭,看過去,也看清楚了,手裡的筷子就順勢往碗沿一擱,眼睛裡的興味倏地變濃,在鈴聲唱到第十九秒,在連老板都聽不下去想出來提醒一聲的時候,他笑著問:“不接嗎?”
司嘉不答,直接按下接通,“喂。”
店裡安靜,哪怕沒有開揚聲器,梁京淮的聲音照樣能夠清晰地傳進兩人耳裡:“你醒了嗎,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對麵的陳遲頌彆有深意地挑了下眉。
司嘉視若無睹,“醒了,有事嗎?”
大概是鼻音還明顯,梁京淮聽出來了,他同樣問了她一句你是不是生病了。
司嘉這次沒瞞,但也避重就輕地答:“有點感冒。”
梁京淮就問她有事沒事,司嘉說沒事,又耐著性子問他一遍打過來什麼事。
“哦,我買了豆漿和粢飯團,等會帶給你,你就彆買早飯了……”
司嘉的筷子仍握在手裡,攪著碗裡的麵以防變坨,梁京淮還想說什麼,被她打斷:“梁京淮。”
“嗯?”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那頭的人愣了下,問她為什麼。
那時門口有今早第二個客人進店,歡迎光臨的聲響就這麼鑽進聽筒,梁京淮大概是聽到了,也大概是想問她在哪,可由於沒立場問,隻能生生壓下。
司嘉勾了勾唇角:“因為我已經快吃飽了。”
和你的好兄弟。
這六個字,她無聲地說給了麵前的陳遲頌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