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遲頌以一分之差領先梁京淮,是年級第一。
每次製作光榮榜前,宣傳部都會先給年級前十
拍攝一張拿著成績單的照片,以此達到激勵作用,而此刻,梁京淮的名字上方是一片空白,因為缺課,他並沒有照片。
風卷著樓道裡的積灰,欄杆外的天色也沉,一場暴雪將下未下。
司嘉敲門進辦公室的時候,沒想到會在那裡看見卞語帆。
和之前見過的狀態都不儘相同,這會兒他站在四班班主任麵前,聽著劈頭蓋臉的訓斥,臉紅脖子粗地低著頭,一聲都不敢吭。
那時的司嘉並不好奇卞語帆又犯了什麼事兒,班主任不在,她就把表格往桌上一放,拿保溫杯壓住一角,然後往外走,門很輕地開,又很輕地關,辦公室沒人注意到她來過。可更沒想到不過半天的時間,她漠不關心的這些,就連同微妙扭曲的風向,一起向她砸來。
高三四班卞語帆英語考試作弊的事被通報了。
東窗事發的原因說來滑稽,卞語帆在考場使用手機搜答案並沒有當場被抓住,甚至可以說神不知鬼不覺,但可能也正是因為這點,讓他得意忘形過了頭,以至於在廁所口無遮攔跟同班男生炫耀這事的時候,被有課來教學樓的年級主任抓了個正著。
考試作弊這種違紀行為,輕則警告,重則記過。
所以那天下午,這件事頂替了之前的七班事件,成了年級裡無休止的談資。
而司嘉,作為和他同考場,在考前和他有過最後接觸的人,又因為太過突出的英語成績,在這場風暴裡開始被牽連,被矛頭直指。
老師也開始找她談話。
儘管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采取著懷柔策略,可字裡行間的試探和懷疑是那麼昭然若揭,司嘉聽著想笑,又覺得自作自受這四個字真的很應景。
是了,她本就是一個惡跡斑斑的壞學生。
“司嘉同學,考場上有人看見卞語帆在開考前給過你一個袋子,裡麵是什麼?”
“止咳糖漿。”
“他為什麼給你這個?或者我換種問法,他怎麼知道你生病的事?據我所知,你們兩個應該不熟。”
“這話您難道不應該問他嗎?”
“你……”
辦公室的門就在這個間隙被敲響,有人推門進來。
“嚴老師,糖漿是我讓卞語帆帶給司嘉的。”
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司嘉愣了下,然後回頭,發尾無聲地擦過梁京淮的肩膀,他走到她身側。
英語老師同樣驚訝地看向來人,但因為作弊話題還沒了結而欲言又止,她就事論事地問梁京淮:“那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關心同學有錯嗎?”梁京淮緊接著以一種不卑不亢的姿態反問。
司嘉側頭看他。
滿打滿算也就四天沒見的人,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他瘦得明顯,整個人的狀態也有點差,像是病過,又像是垮過。
“我沒錯,司嘉更沒錯,那場考試我就坐在司嘉的斜後方,我能證明她沒有作弊,每一分都是她自己考出來的。”
辦
公室裡很靜,司嘉心口起伏地聽著。
“嚴老師,當你想要測試一塊玻璃的硬度時,這塊玻璃就注定是要碎的,換句話說,懷疑一旦產生,罪名就已經成立了,司嘉以前是對學習不上心,這我承認,但好人不是一天變壞的,壞人也不是,您不能這樣對司嘉,這不公平。”
搖頭說完最後一個字,梁京淮沒忍住咳了一聲。
因為梁京淮的作供和擔保,以及後來教導處迫於輿論調取了當時的教室監控,證明司嘉並沒有作弊,這件事才終於塵埃落地。
也是那一天,司嘉得知了梁京淮要出國的消息。
他是來辦休學手續的。
司嘉在辦公室外麵等到他出來時,天氣預報的一場雪紛紛揚揚地開始下。
梁京淮看見門外的她一愣,緊接著就是皺眉,“站在這裡不冷嗎?”
司嘉沒答,她隻說謝謝。
梁京淮知道她的意思,笑著回她一句不客氣,又說:“還沒恭喜你,月考進步了一百多名。”
“謝謝。”
兩人麵對麵站著,隔著半米的距離,梁京淮仍笑著:“還有,之前是我說錯了,你其實一點也不笨,你很聰明,離高考還剩七個月,要好好加油,如果……如果有什麼不會的題,你可以去問陳遲頌,他在學習上一定能幫到你。”
司嘉不清楚他是用怎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的。
說完,他又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才轉身。
可就在他走出沒兩步,司嘉叫住他,“梁京淮。”
他腳步慢下來,而後回頭,“嗯?”
“你什麼時候走?”
“一周後吧。”
“這麼快?”
“嗯,”梁京淮點頭,“家裡出了點事。”
因為耳聞過,所以知道梁京淮的家裡情況有多複雜,眼下的局麵隻怕是更糟糕,所以才會選擇把他送出國這條路。
而一個人如何處理親密關係,很大程度受其原生家庭影響。
梁京淮攤上這樣一對父母,他大概很難恰當地對待自己的感情。
司嘉不怪他。
但,也隻是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