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到這一句,鬱卉迎算是徹底聽明白了孟懷菁前麵的所有鋪墊,和此時此刻衝她而來的殺傷力,一怔,緊接著孟懷菁的尖頭高跟也在地麵轉了方向,正正地對著她了,肩膀今晚第二次被按住,孟懷菁八風不動地笑:“司承鄴這個男人,你想要,就自己憑本事拿穩了,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拿不準的都可以打電話來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至於他的財產,伸手之前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胃口,能不能吃得下,要是撐壞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就在她停頓的間隙,樓梯轉角傳來司承鄴打電話的聲音,他應該是和醫生聊完了,由遠及近,孟懷菁鬆了手,但話沒說完,她慢悠悠地講最後一句:“還有,也彆把任何主意打到我女兒身上,不然我們走著瞧。”
語氣能稱得上無比平和,鬱卉迎聽著,心口起伏,司承鄴在走到兩人近前時掛
了電話,看到孟懷菁時有久彆的恍惚和怔愣,但沒有想象中的水火不容,就像一次很簡單的舊人重逢,孟懷菁先打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司承鄴掃一眼周圍,發現少了兩個人,問她嘉嘉呢。
孟懷菁回:“醫生說媽要輸血,B型,司嘉陪同學去了。”
“哦……就是和她一起來的那個男孩兒是吧?”
孟懷菁點頭,“那男孩兒挺好的,對嘉嘉也好。”
然後氣氛就這樣靜下來,直到司嘉和陳遲頌遠遠地走回來,他一手按著止血的棉球,一邊低頭在司嘉耳邊說著什麼,那件棒球服仍披在他的肩頭,勾纏著兩人相融的味道。
等兩人走到近前,孟懷菁看著陳遲頌,問他感覺怎麼樣,難不難受,陳遲頌搖頭說不難受。
搶救室的紅燈終於在晚間九點二十分的時候熄滅。
門大開,醫生護士魚貫而出,推著病床的軲轆滾過瓷白的地麵,打破這一層的寂靜,主刀醫生在最後出來,說了大致情況。
手術成功,但要在ICU觀察4時。
司承鄴去和醫生跟進後續治療的事項,鬱卉迎似乎並不想再和孟懷菁有過多接觸,她也起身,跟著進醫生辦公室。
孟懷菁由著他們去,隻把視線放回司嘉身上,撫了撫她的臉,“好了,奶奶沒事了,今晚媽媽在這兒守著,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來,聽話。”
然後轉向陳遲頌,“今天真的謝謝你。”
陳遲頌說不客氣。
孟懷菁又問:“那阿姨能最後請你幫一個忙嗎?”
“阿姨你說。”
“麻煩你幫阿姨把嘉嘉送回家,好嗎?”
“我會的。”
孟懷菁多麼善於揣度的一個人,立馬聽出一種“即使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的氣勢,淡笑一下,她又說一句謝謝,然後從包裡掏鑰匙,遞給司嘉。
九點半,司嘉跟著陳遲頌走了。
外麵又開始飄雨,細密的,連綿的,叫的車停在醫院門口,離急診大樓有段距離,兩人就撐一把傘走過去,司嘉肩膀被陳遲頌攬著,走到車前,他先開門讓她進去,然後才收傘,繞到後座的另一側,上車。
那使他的肩頭被淋濕一片。
車窗外是橙黃的流光,司嘉的手還是被陳遲頌握著,深夜電台在放著苦情歌,雨絲劃過玻璃,無端有種命定的悲情,可很快又被司嘉打破,她伸手去勾陳遲頌的手指,與此同時在他的掌心撓過,很輕的一下,很癢,他偏頭看她,眼神無聲地在問她怎麼了。
司嘉就搖頭笑了笑,依舊用無聲的口型回他:“沒事。”
半刻鐘後停在小區門口,陳遲頌把她送到單元樓下,依舊說讓她先上樓,自己再走。
那會兒雨勢小了點,被模糊的光暈,濃鬱夜色,都在此刻,在這個安靜無人的樓底鋪織成一張晦澀的網,籠著司嘉,也罩著陳遲頌。
司嘉走兩步又回身,而陳遲頌還站在原地,垂眼看著她走到自己麵前,剛想問她怎麼了,毛衣領子在下一秒被她斜拉著往下,他跟著低頭,傘麵也歪,正好遮住路燈光,然後就在那片昏沉視野裡,他清楚地感覺到臉頰很軟很熱的一下,是屬於女孩嘴唇的觸感,稍縱即逝。
他整個人怔住。
有幾滴雨水滑落頸側,耳邊是司嘉輕聲說:“陳遲頌,再等等。”
說完這一句,她也不等他的反應,徑直上樓,良久後,陳遲頌才想起來回過神,撐著傘挪動步子,而轉身的那一刻,淋過雪,獻過血,受過風,一直強撐的精氣神也終於徹徹底底地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