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當下什麼心情,電影院的冷氣開得足,吹著司嘉的後頸,遠處陳遲頌已經取完票往這兒走,她深吸一口氣,抬腳離開。
那時離開場還剩三分鐘,陳遲頌被司嘉拉著,和林子義擦肩而過,問她怎麼了,她也隻說沒事,而後那場電影,司嘉更沒什麼心思看,就在影廳那片忽明忽暗的光裡,她看向陳遲頌。
陳遲頌之前不止一次地問過她,覺得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這個問題她今天有了答案。
他是好人,是一個見過惡,卻依然選擇了向善的好人。
麵前電影已經演到男女主真情流露的橋段,他們後頭那排是情侶座,有人開始蠢蠢欲動地抱在一起,衣服摩擦椅背的動靜配著BGM,啄吻的聲音細密,偏偏又不容忽視。
而後手被人握住,陳遲頌沒看她,隻問她冷不冷。
影廳裡的冷氣是比外麵還要大些。
司嘉順勢說冷,陳遲頌就低笑一聲,掌心相貼更緊,直到電影結束都沒放開。
回去的路上司嘉靠在副駕駛,沒說話,微風吹著,陳遲頌也沉默,夜間十一點多的路麵沒有來時的堵,原本二十分鐘的路程他隻開了十五分鐘,到小區樓下,陳遲頌解了車鎖,和她說晚安,而司嘉推門下車的動作停住,她轉身,看向陳遲頌,“後天我們班謝師宴,你送我去行嗎?”
陳遲頌也偏頭看她,“我不像是一個會多管閒事的人。”
沒想到他開始扯以前的話柄了,說這話還咬著和“前男友”三個字相同的意味,司嘉沒忍住笑了笑,又朝他那兒俯身,眼睛對著眼睛,“不是說我的不算嗎?”
“我說過嗎?”
“哦,你沒說,是我記錯了。”司嘉靠回椅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還是找彆人吧。”
說完要走,手腕被拉住,她被迫再次回身,頭發擦過陳遲頌的下巴,又輕又癢,他看她:“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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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謝師宴當天,司嘉把班級群叮叮咚咚的消息開了免打擾,到五點的時候,手機才響一聲兒,是陳遲頌的微信,就兩個字:下來。
拽得不行。
司嘉見狀無聲地笑笑,對著鏡子把耳飾彆好,又給Summer的狗盆裡倒了晚飯,才不緊不慢地推門下樓。
陳遲頌仍停在上次的車位,車窗全降,隻是這次搭在窗沿的左手夾著煙,灰蓄了一段,被風吹散,他低著頭在回消息,直到聽見她上車的動靜才抬眼,看她,沒說話,司嘉也不在意,自己係好安全帶。
開車前他把手機遞過來,上麵亮著導航的界麵,司嘉接過,兩人指尖一觸即離,她垂眼輸入飯店地址。
前半段路音樂放著,兩人都安靜,到後半段路,司嘉忙著回Diana的消息。Diana終於等到她高考完,趕緊甩了幾個活動安排過來,說好賴就等她一句話,但司嘉還是婉拒,說沒興趣。
她回的是語音,陳遲頌聽著,等她手指一鬆,消息發出去才懶洋洋地開口說第一句話:“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司嘉的注意力還在和Diana的拉扯上,話脫口而出:“你啊。”
然後過兩秒,反應過來,打字的動作一頓,偏頭對上陳遲頌似笑非笑的視線。
“我知道。”他說。
五分鐘後,車停在飯店門口,陳遲頌卻沒急著讓她下車,他解了安全帶,俯身過來,
司嘉下意識地要往後,但背緊貼著車椅,她哪兒也躲不了,但好在陳遲頌做的隻是一個用指腹撫過她額前碎發的動作,垂眼看她,“好了。”
說著,他按下中控鎖,在司嘉下車時又說:“結束我來接你。”
司嘉應下。
路上因為下班高峰堵了會兒,她進包廂的時候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氣氛已經高漲,談笑風生的,好像高考一彆,哪怕中間也就隔了兩天,但給人感覺就是不一樣,沒了學校裡的規矩束縛,有女生畫了淡妝,有女生做了美甲,有女生穿上了吊帶短裙,但無疑都是好看的。
除了司嘉還是老樣子。
又或者說,她在學校裡就沒收斂過,漂亮得很張揚。唯一有變的,就是今天她穿了件方領緊身T,頸間帶著一條銀色細鏈,垂在鎖骨窩裡,下麵的紋身再無遮掩,大大方方地露,就這麼入了所有人的眼。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串拚音紋的是誰,晁藝檸覺得酷爆了,然後思忖著問她:“所以你這是和陳遲頌複合了?”
司嘉往杯子裡倒著飲料,搖頭,“沒,這半年前紋的。”
晁藝檸又是一驚,“半年前?”
“嗯。”
晁藝檸有一會兒沒說話,她是見過陳遲頌手臂上紋身的,這段禮尚往來又天雷地火的戀愛,她服透了。
老師也陸陸續續地到了,哪怕基本是常年帶高三的,幾乎每年都要送走一批她們看著長大的孩子,但一到這種時刻,還是會感性,還是會褪去平日嚴厲的一麵,像個大家長,和同學們說著最掏心的話,然後送她們的孩子最後一程。
飯吃到一半,眼眶泛紅的人已經有不少,因為不知道這頓飯後,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聚齊。
為此吃完飯,送走老師,方屹銘又喊著轉場,有點不醉不歸的意思,晁藝檸興致也高,附和著,問司嘉去不去。司嘉說隨便,然後給陳遲頌發了個微信,讓他不用來接了。
但很巧的,方屹銘訂的是BRUISECLUB。
司嘉覺得有點意思。
所以酒喝到一半,在場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陳遲頌,一個明明應該遠在國外的陳遲頌,就這麼從刺眼紅光裡慢悠悠地來,左手插著兜,另一隻手劃著手機,似乎在往外發消息,屏幕光線映著他越長越帥的眉眼。
而下一秒,司嘉放在桌邊的手機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