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茶泯恩仇,這事兒揭過!”景以承好笑道。他翻身窩回榻上,聽身後沒動靜,打趣道:“怎的不去休息?你不是真在茶裡給我下了毒罷?”
毒藥與否,藥性何用,劑量幾許。他好歹是以氏門下親傳弟子,不會不知。
以寧端起茶盞,挪步桌前吹了蠟燭,道:“沒有。”
沒有毒藥。
景以承掖著被角昏沉睡去,無力猜想打洗臉水的寧展因何遲遲未歸。
三更。
其餘七間上房寂若無人,直至屋中最後一點光憑空而逃,客棧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作團。
耳畔,破瓦啪嚓碎地,歪門被陣風搖得吱呀響。
這邪風,說大不大,說小,卻足以破窗侵入。
樓閣上下,堪破此窗,是以稱邪。
柳如殷驀然起身,那支刻葉弩箭已橫在頸間。
屋中本是一片昏暗,然月華淒寒,追邪風而來,灑落於尖利,更傾照著榻前不速之客的背脊。
來者烏衣束身,箭袖縛臂,粗布掩麵。
甚至眉目間,竟有黑紗遮眼。
黑紗一遮,是防住了對方,又何嘗不是置己於險?
此人孤身涉險,手腕不可謂不狠辣。
不等柳如殷反應,烏衣人即刻起手揚箭,朝著她心口處猛然突刺!
她登時側身站起,踏床前躍,赤腳踩在桌邊,與對方拉開五步之距。
柳如殷壓身屏息,繞桌緩退。那人亦然借床踏來,高揮弩箭,全不予她喘息之機。
許是屋內陳設壞得七七八八,被掌櫃一應撤了去,四周清曠無比。
身邊,壓根沒有反擊之物能為她所用!
柳如殷徒手抵擋數記衝拳。粗略過招,她便了然自己此際不是那人對手,遂繞著方桌一躲再躲,被不知何時橫於膝後的長凳絆倒。
刹那,單薄的褻衣任邪風帶起,她急中思忖。
此人意圖強烈,進屋後,不曾翻箱倒櫃,而始終盯她不放,料想並非圖財。那不是圖色,就是奪命。
若橫豎都是死,死也要拉個墊背,不能空著手去了!
柳如殷全力拽下纏腰細帶,扯平繃直,與那人兩兩相對。
眼看她幾至衣襟大開,那人仍是波瀾不驚之態,近乎沒有絲毫猶豫,箭鋒一轉,斷木帶紙,紮入柳如殷肩窩。
烏衣不頓,躍窗而去。
柳如殷邊捂著肩窩,邊撐住長凳,忍痛起身。她慢步移至窗邊,環視遠眺。
周遭陰森駭人,唯餘邪風鼓動,閣樓獨立其間。
她垂睫低眼,就著眼下大片寒光,發現刺入肩窩的並非箭鏃,而是半截箭身的斷裂處,及一紙染了血的字。
寫著:今番警示,日後斬決。
此人手段、功夫、心性,均不容她小覷。
邪風招陰,更招雨。
雷雨交加際,鬼魅巡遊時。
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