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伏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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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快馬駛過府衙,泱泱堵門的百姓果然散了個精光。

不但堆積數日的瓜果皮瓤、矮凳蒲扇任人收拾得一乾二淨,左右蹲守的兩座狴犴石像更是被擦得鋥光瓦亮。

基座四周甚至供著新鮮的含桃和糕餅,就差給它們頸上圍朵大紅花,便能雇幾個家丁吆喝“新居賀喜、歡迎共飲”了。

情狀如此浮誇,白歌用翅尖都能想到,步千弈事先走了一遭。

如步千弈所言,景以承確實來過步溪兩回,卻不曾仔細看過這城中街景。

景以承興致極好,一進城便扒著窗角,瞧得新鮮。

行經府衙,他望見那石座上滿滿的含桃,不免疑問:“小與姑娘,你們步溪人都特彆偏好含桃嗎?”

南行路上,寧佳與有事沒事便要掏幾粒含桃解饞,她偏好含桃的口味早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府衙門前供含桃,這才令人稀奇。

寧佳與乾笑道:“嗬嗬......大概是罷......”

其實不是,但不是,也難以分說。

步千弈月月遣人掃蕩式地采買含桃,雖非親身到場挑揀,但瞧是時常替步世子辦差的白公子,又對含桃要求頗高,各家上下心中都有了數。

步世子鮮少對外透露好惡,好容易觸及一樣,大夥兒豈能視而不見?

十口相傳,步溪皆知。

凡步千弈所到之處,臣民們定要供上當月最漂亮的含桃,除此以外,再添些茶食點心。於他們而言,這便是敬奉“地神”,以祈福佑。

寧展原本心平氣和地端坐瞥望,窗外的景卻越發不對勁。

這個方向,正是朝著城中唯一的青竹暗樁去!

青竹閣設於步州境內的暗樁並不比彆處少,而步溪城特殊,能保住這一處暗樁已是難得。

步千弈,是在給他下馬威?

寧展拳心更緊,上身稍傾,審視窗外。

珍禽異獸、奇芳怪草、花樣百戲,接連入眼,即是人歡馬叫,好不熱鬨,瞧不出是座為血案而轟動的城池。

景以承每每歡快地驚歎一聲,寧展懸置的心仿若也跟著升高半寸。

不幸之幸,步千弈並非墨珩那等時刻準備與人撕破臉皮的作派。

簡車隨白馬勒停,落腳之處約距青竹暗樁百步而已。

步千弈未將事情做絕,算是回敬寧展不曾貿然闖城,也同樣將“不歡迎”的意思彰顯徹底了。

不出寧展逆料,能穩坐王儲之位的人,就沒幾個善茬兒。步千弈是,他自己亦是。

他眼前的憂慮,僅是日後的冰山一角。

幾人提著包袱下車,抬頭便是座氣派顯貴的大宅院。

高門大敞,不必踏入院中,遠遠可見樓台金殿、蓮池浮橋,九曲長廊、滿園綠蔭。

如此華美之居,獨獨缺了塊匾額。

以寧耐著性子候了半晌,前頭那騎白馬的仍未有所表示。他客氣拱手,道:“勞煩閣下,車馬該當安置何處?”

白歌終於利落下馬,亦然作揖,回敬道:“不瞞閣下,此宅落成不久,尚未安置馬房。再者,我們步溪的馬兒實在伶俐。”

說著,他把馬屁一拍,那雄俊的白馬揚蹄嘶鳴,麾之即去。

“您瞧,它自個兒就玩去了,還曉得守時歸家呢。若以馬房拴之——”

白歌叉腰攤手,與寧佳與素日抱臂看戲的得意樣不分伯仲。

“豈非殘忍?”

話音未落,寧展不著痕跡地扮上和善顏色,以寧則當即黑了半張臉。

以寧單以為此人指桑罵槐,惱他借坐騎諷刺嘉寧人不如步溪人聰明。

寧展卻看得明白。

這高門大院的確貌似竣工不久,處處奢靡華麗,且特將匾額空出。個中言行,隻差把題著“虛驕者專屬”的牌子掛上門把,就等著寧展到此親添“寧府”的牌子了。

所謂馬房之說,更是暗指“嘉寧農夫集鎮殘殺”,奚落嘉寧方方麵麵與禮義廉恥搭鉤不放,實則秉性凶暴。

滿是挖苦深味的風涼話,被他說得理所應當,臉不紅、心不跳一般。讓人聽著惱火,又抓不住過失。

景以承左邊挨著寧展,右邊挨著寧佳與。思前想後,他還是決計請教本地人:“小與姑娘,這馬兒化形之前,就那樣機靈了?是天生俱如此,還是因馬而異?”

“馬就是馬。再如何,”以寧掐著韁繩,“也講不出人話來。”

清風忽來,無力屠熱,反驅大地溫煦,愈催焦炙。

“在下白歌。歡迎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