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耐煩催促:“怎麼還不見老二?”
“二殿下他、他……”多寶滿頭大汗,欲言又止,佝僂的身子透出幾分戰戰兢兢。
皇帝麵露不悅,冷哼一聲:“怎麼,難不成他還在同朕賭氣?”
靡靡絲竹之聲忽的斷開,天水閣上下靜默無聲,宮人伏跪在地,深怕皇帝的怒火殃及自身。
多寶汗流浹背,不住拿袖子擦著額角薄汗,跪著上前,低頭回話。
“二殿下剛剛打發人來,說是、說是……”
多寶咬緊牙關,“說是二殿下身邊的明窈姑娘身子欠安,二殿下不放心,留在鹹安宮照看。還、還傳了太醫。”
此話一出,滿座寂然。
今日赴宴的多是朝中的文武百官,沈燼身為皇子,竟為了一個宮娥缺席宴會,實在是荒謬至極,聞所未聞。
早有言官拱手上前,彈劾沈燼:“陛下,二殿下行事荒唐,不堪大任。汾城山崩事關重大,臣以為該……”
皇帝拂袖,不怒反笑:“想不到朕的燼兒這般情深意重。”
他往多寶使了個眼色,“太醫說什麼了?”
多寶垂手上前,在皇帝耳旁低語:“張太醫一早瞧過了,說是偶感風寒,開兩劑藥疏散疏散就好了。”
皇帝皺眉生疑:“……風寒?”
多寶聲音壓得更低:“奴才聽聞二殿下昨夜鬨到五更天,還叫了四回水。晨起還為了那姑娘,罰了三皇子送去的宮人。”
皇帝眼中的疑慮逐漸散去,笑著搖搖頭:“燼兒也太胡鬨了,他身子本就不好,還這般胡作非為。”
雖是責備的口吻,皇帝臉上卻半分慍怒也沒有,還著人送了好些補藥到鹹安宮。
又望著下首的臣子沉吟,“說起來,燼兒也差不多該議親了。”
……
鹹安宮內。
明窈臥在榻上,看著宮人進進出出,珠玉紗幔擋住了一室的光景,一隻手從帳內伸出,輕放在迎枕上。
染著杏花汁的指甲素淨纖瘦,張太醫撫著長須,皺眉沉吟半晌,忽的開口道:“明姑娘可是服過避子丸?”
暖閣內並無外人,張太醫聲音透著蒼老,伴著鬆柏香落至明窈耳旁。
抵在迎枕上的手指怔了一怔,片刻,帳中方傳來明窈輕輕的一聲:“是。”
張太醫搖頭。
那避子丸並非良藥,若是長年累月服用,日後子嗣必定艱難,且對身子也無益。
張太醫苦口婆心,朝沈燼拱手:“明姑娘還年輕,殿下若是想日後……”
沈燼雙眸稍冷。
張太醫心口一跳,當即噤聲。
明窈不過是鹹安宮的婢子,連侍妾也談不上。深宮大院這種事常有,張太醫半點訝異也無,隻是多叮囑了兩三句,方起身告辭。
屋內悄然,徐徐香氣自鏤空雕銀熏香球氤氳而起,明窈握著銀球,輕嗅片刻,任由薄荷香衝散鬱結在心中的暈眩。
陡地拂開帳幔,明窈猝不及防撞上一雙沉沉黑眸。
沈燼坐在斑竹梳背椅上,姿態慵懶隨意,他一手握著青玉扳指,青玉瑩潤,在燭光中泛著淡淡的一圈光澤。
聞得帳中有動靜,沈燼抬眸,漫不經心朝明窈望去。
黑眸冷冽,寒冰徹骨。
沈燼隨手將一香囊丟至案幾上,香囊中所裹的正是明窈往日服用的避子丸。
這藥是沈燼給明窈的,他自然知曉這藥的弊處。
沈燼明知故問:“張太醫說,這藥不可多吃。”
明窈垂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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