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小聲哽咽,望著明窈嗔笑:“還不是怪姐姐,若非姐姐琵琶彈得好,我也不會流淚至此。”
明窈哭笑不得,無奈搖頭。
四喜抹去眼角淚水,湊近好奇道:“姐姐這是想起誰了?”
她雖對音律一竅不通,卻也聽出其中悲愴淒冷之意,像是在思念故人。且這曲子明窈都練了半月有餘。
明窈唇角笑意極淡,她眉眼低垂,盯著自己手上的義甲出神。
玳瑁做的義甲,堅韌精致,這還是離京前婉娘送給自己的。
明窈目光落在牆上的雕空玲瓏木板,或槅或槽,供著幾株紅梅。
木板兩側貼著一副對子,恰好是李清照的《醉花陰》——
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明窈眉眼稍彎,唇齒的苦澀一點點漫開。
四喜捧著臉,溫聲安慰:“待回了京,定還能再見的。”
明窈笑而不語。
忽見四喜慌忙起身,她也跟著轉首往回望。
四喜手忙腳亂福身行禮。
沈燼淡聲:“都下去。”
貴妃榻上鋪著錦裀蓉簟,沈燼倚在青緞靠背上,示意明窈繼續。
琴聲婉轉悲切,如黃鸝泣血。
沈燼忽然開口道:“我聽聞你母親是江州人,後來怎麼去金陵了?”
暮色四合,眾鳥歸林。
庭院靜得連一絲聲響也無,唯有婆娑樹影在窗前搖曳。
簷下一眾奴仆手持戳燈,光影綽約,為黑夜留下幾分寂寥。
琴弦在手心下鼓動,明窈徒手按住,指尖顫栗,幸而琴弦顫動,外人看不出分毫。
明窈抬眸,似是沉在過往舊事:“那時我還小,依稀記得母親身子不好,去金陵……”
她努力扼住抵在舌尖的苦澀,溫聲道,“去金陵,怕也是為了尋醫問藥。”
“金陵……”
沈燼閉眸假寐,低聲呢喃,似是在囈語。
“聽聞早年金陵的藥商,以孟家為首……”
聲音漸弱,而後屋中重歸平靜。
四下皆空,琴弦不再顫動,明窈眼眸低垂,指上戴著的義甲緊緊掐在手心,勒出道道紅痕。
孟家早年的確為藥商之首,隻可惜孟老爺子識人不清,誤將女兒許配給中山狼。
後來為了女兒從牢籠掙脫,孟老爺子不惜割去大半家業,隻為換來一紙和離書。
孟少昶隨母姓,自然也隨母親回到孟府。
燭光搖曳,點點光影躍動在明窈眼底。
她不知沈燼方才之言,是酒後閒談,還是……在試探自己。
心中思緒萬千,明窈悄然起身,一步步往貴妃榻走去。
羅裙曳地,蕩出圈圈光影。
明窈逆著光,一步步踩著燭光行至沈燼身前。
她倚在杌子上,借著燭影細細打量沈燼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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